“事不宜迟，我先告辞了。”
家布瑞霍然站起，急不可耐地抬腿就走，我差点儿就没揪住他。
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人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了，居然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有，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呢？你们该不会打算赖账到底吧？
“不用担心，确认神父的身份后，我们会再次跟你联络的。”家布瑞试图使用托词来蒙混过关。
哼！以为我是三四岁大的孩子吗？谁知道你们在找到神父之后，还能不能想起我来？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事，你们教会还干少了？要是不当场给我个说法，你就哪儿也别想去！
也许是家布瑞心中有愧，也许是他觉得跟一个年轻女士拉拉扯扯的实在不好看……总之，他让了我一步。
即使我也不得不承认，家布瑞的理由很充分：在梵蒂冈寻人咒显示的幻象中，我们只看到目标的背影，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个人一定就是失踪的贾思惕神父。
世上背影相似的人多了，谁能保证这次的寻人咒没有再次失败？
我能保证，但是，我缺乏足以将证据摆上台面的胆量。
用魔法寻人是手段，目的是为了阻止教会对我的追杀，不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读过地狱版圣经！如果这个秘密被他们获悉，恐怕我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满世界逃亡中度过了。
家布瑞的让步很讲究技巧：他允许我跟他一起去察看，那位贾思惕神父是否正如我魔法中显示的那样，钻进了排水涵洞。
乍一看上去，这个条件很合理。只要亲眼见到神父，就算是教会也无从抵赖，只能承认我的协助有效，确确实实地完成了约定目标。
但是，事情的发展真会如此顺利吗？
前几桩案子过去还没多久，它们虽然情节各异，但却拥有一个共通点：在案情即将真相大白之际，总会出现各种诡异的偏转，让人防不胜防。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我不禁又问了自己一次，贾思惕神父真的是无故失踪吗？
他会不会是受命失踪的？比如说，教会本已经做好安排，只等人手到位之后，直接将某个已经被逼入死角的魔女拿下……却偏偏在节骨眼儿上遇到一位“可敬的”企业家，一手高举巨额支票，一手握持社团大棒，恩威并施，迫使他们只能选择某种“不太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教会完全可以预先安排一位神父躲藏起来，再派人与蒙在鼓里的魔女联系，约定只要找到“失踪者”后就放过她。
于是，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魔女找到了神父的下落，教会却固执地拒绝承认她的劳动成果。悲愤交加之下，愚蠢的魔女陪同教会的刺客，前往伏击地点，去寻找所谓的“证据”。
以众敌寡，再加上有心算无心，那个魔女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事后，教会将对发生在那位可怜魔女身上的暴行表示一番强烈愤慨，对这种挑战人类正义和良知的行为提出强烈抗议和严厉谴责，并敦促政府有关部门对相关罪犯实施严密侦察，并尽早将其逮捕归案！
这样一来，既能拔除他们的眼中钉，又能避免与那位企业家交恶，导致他们日常传教出现困难。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我的小心脏“咯噔”跳了一下，周身如堕冰窟。
作为魔女，我一向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教会的，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坏！
“不用了。”我微笑着拒绝了家布瑞，“我相信教会人士的诚实守信，如果那个人真是失踪的贾思惕神父，我不认为你们有什么必要向我隐瞒事实。你自己去找人就够了，我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哼哼！我偏不往你们的陷阱里跳，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呃……那好吧。”也许是被我猜中玄机，家布瑞的表情有点复杂，“如果那个人真是贾思惕神父，我一定会向教会报告的。”
向教会报告，而不是一定会让我知道？你们教会还真是诚意满满啊！
“走好不送！”
叮铃！千途馆大门在家布瑞的身后关闭了，我缓缓地坐回椅子，抿了一口业已微凉的红茶。
教会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从某个方位向我飘来，正好是刚才幻象中所指示的那个方向。
烹制红茶的时候，我趁机在家布瑞用的茶杯上做了点手脚——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一次谈判就能与教会达成谅解当然最好，如果谈不拢，我还指望着家布瑞在离开后能给我些别的什么提示。比方说，他上司的住址、职位、相貌，甚至是看待魔女的个人倾向等等。
我的本意是跟在家布瑞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收集敌方信息，然后徐徐图之。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家布瑞居然朝着梵蒂冈索人咒指示的方位离开了，莫非……他真的是去搜寻贾思惕神父的下落？
当然，不排除欲擒故纵的可能性，也许家布瑞已经看穿我的小把戏，正等着我尾随他进入涵洞，然后……
可万一家布瑞没有说谎，贾思惕神父真的因为某种原因不告而别，我岂不是错过了一次绝妙的机会？
如果被我抢先一步找到贾思惕神父的话，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得到某些教会内部机密？甚至某件被教会隐瞒下来的失窃圣物？
危险与机遇并存，令人难以抉择。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香气传来的方位拐了个小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家布瑞多半正在接近江边，但还没进入那条排水涵洞。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钻进卧室，飞快地脱下黑袍，换上外出的正装。
无论这是不是教会安排好的陷阱，我都必须想办法弄个明白：如果教会已拿定主意要消灭我，今后我就绝不能再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相反，如果他们确实陷入了麻烦……那我怎能不趁机帮他们陷得更深些？
“老太婆，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帮我看好店！”
喵？月蚀的叫声弱弱地从前店传来。
我推开卫生间的窗子，艰难地从窗格里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