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面色清冷似雪,安静地看了楚珩一会,似在等他的回答。
二人如此对视了许久,楚珩却没有再言,直到疏影转身才又喊了他的名字,疏影才又止住脚步,却没有再回身。
“怀疑是出于本能,但我不会杀你,即便你背叛我,”身后楚珩的声音平静,话语缓慢,字字清晰,“若我杀了你,便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
白色的背影站在门外良久,墨色的青丝飘散在风中,他并不回话,忽然如一片轻羽,身姿一闪,轻盈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内只剩下楚珩独自坐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内的烛火,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双晶亮的眼睛,想起她在帘香院舞剑的身姿,想起她拍着案几大笑的模样。
江芷柔……她的名字。
唇线慢慢上扬,勾出一抹笑意,连楚珩自己也不清楚,此时他眼中的色泽莫名温暖了许多。
长安城江府后院外。
为了避免被门子认出,江芷柔执意不与江芷安从正门回去,非要去花园围墙那儿翻墙。
虽不让自己跟着,江芷安心里放不下,只得偷偷地跟在她身后。
他还未来得及跟近,就见眼前娇小的身影敏捷地翻过墙,消失在夜色中。
江芷安诧异得张了张嘴,皱眉思索了许久:阿姐的这身本领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还有她的性格变化之大,让人难以置信。
幼时相交不深,阿姐口不能言,自己与她并不亲密,只知道她性格软弱胆怯,别说是两个妹妹,即便是见到自己,也总是垂着头,用手绞着衣角,唯唯诺诺的模样,表现得十分疏远。
记得有回撞见她院里的丫鬟打翻了茶,脏了她的衣服,不但不认错,反而指责她为何不躲开些,自己看不过去,便帮着阿姐训斥那丫鬟。
想不到他出于一番好心,却被阿姐阻拦,用手比划着说她没事,何必与那丫鬟生气。
她这一劝,反倒显得自己多管闲事,江芷安一气之下,更是不愿与她多来往。
大病之后,虽然仍是体虚病弱,但在江芷安眼中,这个阿姐的性格却似乎变了些。
对待下人,似亲切却有威严,让她们不敢逾越了身份,与姨娘和两个妹妹相处时,她以嫡长女的身份压着,说话做事,似进似退,辗转周旋。
至于母亲,她小心翼翼,谦让恭维,让母亲很难找到错处,加上自己为她帮衬着说了好话,母亲对她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嫌恶,只是仍说她性格软弱无用,让自己少亲近,免得被带坏了。
江芷安曾暗想,也许落水被救,死了一回,让阿姐学得聪明了些。
可今晚……
无论是与那老鸨据理力争,还是和七皇子争锋相对,她与之前所见实在相差太大,性子急躁,说话大咧,口无遮拦,而且武艺超群。
怀疑她是伪装也是难免,就算性格能装,病弱能装,可她一身武艺,怎可能凭空便有了呢?而且无论是剑法还是拳路,她出招奇特,自己从未见过,且技巧纯熟,倒像是有十几载的基底。
可七皇子分析得也没有错,她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江芷柔,自己的同胞姐姐。
罢了,别想多想了,江芷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当世上真有个不同寻常的扫地高僧,不但教了阿姐武术,而是还帮她改了性格。
江芷安心想:虽然当时心有疑虑,但毅然地说出会自己会保护她,却是出自真心的。
江府西厢房。
兜兜转转了一圈,居然又回了这里。江芷柔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留书撕了,把包袱重新藏了起来。
至于让江左殊同意她去国子学的办法?江芷柔轻笑,能有什么办法?女人最常用且百试不爽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呗!
兜兜转转了一圈,居然又回了这里,江芷柔无奈地叹了口气:难得有人那么关心自己的去留,为了给那个便宜弟弟些面子,便在这江府再多住些时日好了。
她如此想着,将桌上的留书撕了,把包袱重新藏了起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江芷安每日抽了空就往西厢房跑,跑得要比卫敏那儿还勤。
因为被江芷安知道了自己会武功的秘密,江芷柔在他的面前便少了之前那般伪装,常支开他人,聊些武学上的事。
江芷安是国子学的武生,俩人聊得十分投机,有时来了兴致,江芷柔甚至直接搬开碍事的桌子,在屋里耍出几招给他看,把江芷安看得叫好连连。
而他也会将老师教授的些技巧告诉江芷柔,为了给阿姐解闷,他还专挑些有趣的事告诉她,把她逗得捧腹大笑。
因江芷安的举动,一时江府上下都知道,这个江家大小姐有了江府大爷的庇护,再要想欺负到她头上,可是难了。
下人们对西厢房的态度也与以往大不相同,对荷香再不敢苛刻刁难,从前不大来往的,都故意与她拉关系,试图套些与江芷柔有关的事,探探喜好,以免再得罪了。
有了他这层庇护,江芷柔虽然不敢肆无忌惮地在江府横着走,但胆儿倒是肥了些,被江芷静挑刺找麻烦,也敢随便依着性子反驳回去,江芷乐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只是她在卫敏面前仍是谨言慎行着,连带着对她身边的丫鬟红翊也不敢顶撞。
这个江芷安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提那个卫敏,说她这个好那个好,让江芷柔觉得十分不舒服。
有回他们正在聊国子学祭酒被学生捉弄的趣事,江芷柔的笑声大了些,被红翊恰巧听见,进屋给江芷安施礼后便敢直接甩脸子给江芷柔看。
“这是夫人特地嘱咐我给小姐送的养生丸,”红翊将一盒药丸放桌上后,语气讽刺地说,“大小姐这身子虽病着,但笑声倒是大得很,还没进院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