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我才开口问他:此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人独自前往神山的事情,你和英桑上师说了没?
那小喇嘛一边帮我收拾碗筷,一边点头道:说了呢,英桑上师已经打电话给市里的搜救队了,另外还安排了几个师兄去寻找,不过呢,施主,小僧说句不该说的话,估计很难找到呢。
我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言语。
古语有言,一善挡千灾,无论这是否流出于宗教信仰,可出发点毕竟是好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路的权利,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别人。
只是从道德点出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总是没错的。
然而,我们却忽略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直到天黑,瑛桑上师安排去搜救的人也没回来。
随后从藏市搜救队那边得到了消息,神山的侧峰在下午时候发生了一次雪崩。
害人害己。
从我这么一个俗人的角度来看待,最终给下了这么个定义。
如此在老伽马寺待了几天,雪也连续下了几天,站在厢房楼顶之上遥望,远处的神山似乎已经与脚下的白雪连成了一片,这种程度下,如果长时间盯着看,很用以患上雪盲症。
藏市的搜救队已经于前天晚上返回了,如此一来老伽马寺的僧人与那位旅行者已经没了生还的可能,寺里上下似乎对于失去了几个同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悲伤,依旧是像开门做生意一样每天接待着朝圣的信徒众。
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佛家的一个较为符合的典故。
佛问弟子,一人死与一众人死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哪一种?
弟子答曰:一人死是己死,一众人死一众人死,如果可以选择,自然是选择一人死。
佛却摇头道:其实这没什么道理,世间所谓的生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生,所谓的死也并非一定意义上的死。
我们的生死在很多程度上并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所以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是不对的。
对于这一点,我此刻非常赞同,就像佛祖当年未成佛前可以割肉饲虎一样,只要心存善意,无论是一人死还是众人死,都是有价值的。
正当我感慨之余,忽然间我的余光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由神山方向缓慢走来。
我心里一震,难道是?
那黑点在大雪中尤为显眼,当他越走越近时,我几乎可以肯定是最初进山的那个旅行者。
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人明明的好像的想去帮助别人,结果自己却糟了殃,这还没完,最后别人发现那个人根本不需要去帮助,而这又说明什么呢?
可话又说回去,善良的出发点总归是好的,生活不能扼杀善良,是因为尚存在于人性。
从这一点来说,老伽马寺的那几位僧人死的是有价值的,为了善良。
事实与我们想象的有些偏差,令人有些不舒服。
我在楼顶上眺望了片刻后,便下了楼。
此前寺院照料我的那位小喇嘛正在楼下的角落里等我,有些瑟瑟发抖。
我沉吟了片刻,并没有打算告诉他,那个被搜救的的人自己回来了。
我怕他会对他修行的路上造成不好的影响。
既然可以,那就独自承受吧。
我快步走上前,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望着我憨厚的道:施主,你每天都在这上面看啥呢?
我伸手拍了拍肩膀上的雪,漫不经意的开口道:看神山。
神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前往搜救的僧人去了那儿没有回来,所以当我提到神山的时候,他的脸色略有些僵硬,可能是联想到了什么。
我嗯了声道:走吧,按照时间,小菩萨与瑛嘉活佛今天应该从论经阁里出来了吧?
小喇嘛连连点头称是,算时间的话,很可能会在正午时分出来。
我正想说话来着,忽然间发现门外有些哄闹,于是扭头询问小喇嘛那边发生了什么?
小喇嘛诧异的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我哦了一声,正准备回厢房,刚走没两步,就瞧见正殿中瑛桑与瑛蒲两位上师正急匆匆朝门外赶去。
我心里顿时一紧,应该是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因为两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凝重。
我沉吟了下对小喇嘛说:过去看看。
小喇嘛应了声,跟在我后面挤开门前的一众朝圣的信徒来到了院门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中年喇嘛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放在一个信徒递过来的毛毯上,随后身上将人身上破烂的衣服给撕开。
我微微皱着眉,这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当瑛桑上师上前将人从毛毯上翻过身时,我心里一惊。
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又很小。
让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人我不仅认识,而且从南宫栀那里说起,他还算是我的大舅哥。
没错,躺在毛毯子上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离家接近两年的南宫羽。
虽然此时的他看上去胡须拉茬,比他那个便宜师傅还要邋遢,可破烂衣服的掩饰下面却拥有一幅健美的身板以及纵横交错的伤疤,我不知道这两年他经历了什么,但从那身板上来看,他定然是有颇为丰富的收获的。
想起之前远眺时瞧见的那人,我心里微微一颤,难道他就是那个前往前往神山导致一众人死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