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楼王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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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条房虫牵情缘

咯咯鸡和王胖是两个很有意思的角色。我喜欢他们,除了性格原因,还因为通过他们能够了解炒房者心态,及时掌握各种信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咯咯鸡的真实姓名是国齐,大家国齐国齐地叫着,不知怎么就叫成咯咯鸡了。他人细长,背有点驼,走路时头朝前一冲一冲,很像一只鸡。他还患有某种眼疾,动不动掏出眼药水瓶,往眼睛里滴几滴。因此,我们有时叫他另一个绰号:眼药水。别看他毛病多,可是一条成了精的老房虫。用他的话说:这一辈子啥也没千过,就是捧着瓦片啃。

他父亲是个资本家,“文革”时家产充公,他本人也到东北农村插队落户。他自幼体弱,干不了重活,所以常常溜回城市,东游西荡混日子。“文革”结束后,政府落实政策,把他家一所老房子归还咯咯鸡。此时父母已经去世,哥哥姐姐也早就移居海外,只有咯咯鸡一人守着一栋空房子。他血管里流着资本家老爹的血,自然精明,很快招来一群房客,靠收房租度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房租飞涨,咯咯鸡有了丰厚的积累,他卖掉老房子,沿着地铁线买人许多二手房。一边租一边炒,资本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咯咯鸡对我说:这两年新房涨得猛,我就卖掉二手房,专门炒期房。嗨,没想到生意这么火,我的资金翻着跟头往上涨,比租房子啃瓦片快多了!这样的好日子,恐怕我爹那辈人也没赶上。

我问:照你的老经验,好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咯咯鸡缩起脖颈,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摇摇头道:不知道。房价涨得这么猛,我从没见过这阵势……心里没底,走一步算一步吧!

与咯咯鸣相反,五胖是个完全没有历史,一夜暴富的年轻人。他做过期货经纪人,胆子大,敏锐,什么风险都不怕。王胖发迹有一个令我惊讶的特点:信用卡为他提供资金来源!

有一天,他在报上看到一则广告,声称无需抵押无需担保,就可以为个人取得五十万元贷款,并且免息。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王胖骑着摩托车找到那家投资咨询公司,一问,才知道谜底一一人家为他代办十张信用,每张卡可以透支五万元,有五十六天免息期。前贷后还,轮流使用,这十张信用卡就能为他带来一笔可观的资金。收人证明、财产担保什么的,都由这家公司作假搞定。

王胖二话没说,把摩托车卖了,交上一笔费用,很快就得到十家银行的十张信用卡。金融界真是无奇不有,王胖居然用这种办法开始空手套白狼的发家历程。

有了资金干什么?王胖深知股票期货的风险,所以就把目光转移到红红火火的房地产业。他搜寻炒得最火的楼盘,用付定金的方法,买下尽量多的房子,接着又以最快的速度把房子卖掉——王胖说:这叫快进快出,薄利多销。说是薄利,每套房子也能赚个三万两万的。信用卡透支迫使王胖成为一个快枪手,他买进卖出,忙得不亦乐乎。时间一长,他在开发商、中介行里居然有了一点小名气。短线炒房在行情火爆时获利最快,两年下来,王胖就成了货真价实的百万富翁!

王胖总结经验道:我跟你们说,房子其实与股票、期货一样,仅仅是一种符号。你千万别把房子当房子,只把它看作逗号、句号、感叹号,那你才能赢!

这两位朋友经常请我饮茶泡吧,讲给我听形形色色的炒房故事。当然,他们也有求于我,我总能给他们优惠价,或者,我会把内部保留的好房型提前卖给他们……

真正的炒房者,总要与开发商建立良好的关系。开发商也需要一批忠实的业主追随其后,为他们立口碑、树形象,带来新客户。

我开着我那辆桑塔纳2000,来到杰克吧。这家酒吧是我们经常聚会的地方,有个老头吹萨克斯管,水平相当不错,咯咯鸡与王胖已经点了几罐啤酒,正等着我呢。

一见面,他们就嚷:今天你得买单,我们为你立下大功了!

我问:人呢?那个美女团长在什么地方?

王胖说: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吹你长得多么帅,那双眼睛长得多么清纯,人家早就转身买其他楼盘的房子了。

咯咯鸡刚往眼睛里点过眼药水,眼皮子费力地扑闪着说:别听这小子胡扯,人家是冲着百慕大城的房子来的。温州炒房团,一般的人能当团长吗?谁像你这胖子,满脑子男男女女的事情。琴团长亲口对我说,就要百慕大城的房子,温州人认它!

我说:哥们儿,我听你们胡扯干啥?快把人家团长请来呀!

这俩小子异口同声地说:买卖成了,有没有我们的中介费?

我满脸不屑的神情:小气了吧?都是发财的人还在乎这点小钱?我帮你们办的事还少吗?怎么好意思张口?

咯咯鸡推王胖一把:得,我早说了,准是白忙活一场……

就在这时,我与琴泉相遇了。我说相遇,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我看见她走进酒吧,微笑着朝我们走来。走过吹萨克斯管的老头时,还忍不住斜眼瞄他一下,显然为其美妙的音乐所吸引。然后她回眸朝我一笑,仿佛早就认识我。她梳着短发,回头时短发一甩,乌黑的发丝就像在电影慢镜头里飘扬起来。

我看呆了。我看见另一个女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曾使我魂魄难定的女人 ……

其实,琴泉算不上是美女,从穿行打扮到五官形象都很一般,也就是中上等人吧,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清奇的气质,--下子抓住我的心灵。美女我见多了,我从未为外在的美动心,然而就是她,就是这种类型的姑娘最能打动我。一生中遇到她一次就足够了,怎么会再次相逢?

我脑子里轰轰作响,整个酒吧在我眼前旋转。

王胖为我们做厂介绍,琴泉大方地与我握手。她可实在不像炒房团长,手指修长干净,鼻子,上架府一副小巧的无框眼镜,完全是刚工作不久的中学女教师模样。然而,她一开口就吓了我一跳——

她说:我们要一百套房子,总房价在一亿元左右,行吗?

我仍处于痴呆状态,迟迟不能给予答复。琴泉望着我,咯咯鸡和王胖也望着我,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有一句话从心底涌起,企图脱口而出。我拼命压制舌头。然而,我的努力失败了,舌头轻轻一弹,那句话便如一颗炸弹飞出,把所有的人惊得目蹬口呆!

我说:我爱你,到老,到死,到永远!

琴泉又惊又恼,但她最终选择了笑。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觉得不舒适,慢慢地、努力地把笑容收回。她一甩短发(那乌黑的头发又在我眼中演绎慢镜头),清秀的脸庞恢复了平静一__-她把所有的表情全收了起来,藏到那副精巧的眼镜后面。

她说:咱们还是谈房子,商量商量这笔生意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