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成功可以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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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的少年和大学时代(1)

父亲当时无论如何也要盖房子的决心和毅力,对我影响巨大。20年后,我放弃了自己创办的3家小公司加入微软,从最底层的程序员做起。我不是带着只做技术的想法进入微软的,我一直在寻找时机进入管理层和决策层,成为在更高层次上掌握自己命运的人。而我也的确做到了。

盖婚房:生平第一个大项目

那是一个冰冷得不堪回首的冬天。

我13岁,正在常州市第七中学读初中一年级,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建筑工地的童工。我被指派的任务是搜罗打地基所用的碎砖石。京杭大运河从我出生的常州城畔流过,南来北往的货船于水面逶迤穿梭,那是这条财富通道自千年以前就有的景象。我却在大运河的水底发现了属于我的财富——这里是全常州城碎砖石最多最集中的地方,取之不竭,又完全免费。

每天早晨,我推一辆小翻斗车来到运河边,拿簸箕从堤岸下到水边挑拣合适的砖石。它们埋于刺骨冰凉的河水淤泥中,两只手使劲抠才能抠起来。日后我虽然长到一米八多的个头,可以在我自己组建的业余篮球队打前锋位置,但那时却又瘦又小。有些河段没有从堤岸下到河道的石梯,我只得奋力把盛满碎砖石的簸箕举过头顶,才能勉强放上一人多高的堤岸,然后自己再爬上去把砖石倒进小车里。寒风瑟瑟中,簸箕缝隙里还总有冰冷的河水流出来,沿着手臂灌进袖管,一直渗到贴身的衣服上。我苦不堪言,却又无人可以诉说。

事情要从当年秋天说起。一日,父母突然把我和哥哥叫到跟前,说家里要自己动手盖房子。父亲告诉我们,自打比我年长三岁的哥哥出生以后,家里就开始拼命攒钱,十几年下来,已积蓄了总数达2800元的一笔巨资。“地终于批下来了,给你们每人盖一间瓦房,长大后娶媳妇用。”父亲如此说道。

我生于1962年6月。父亲是常州灯芯绒印染厂的一名科级干部,母亲是常州东风印染厂的工人。除了哥哥之外,我还有个比我小8岁的弟弟。我们一家5口人住在常州城中一个小弄堂的旧平房里,两个小房间加在一起30多平方米,连卫生间也没有。常州城不大,走大约1公里就到了城乡交界处,新房子的建筑工地位于那里。

因为在城里弄到块地盖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我父亲花了无数心血,用了各种办法打擦边球,终于打通关节在郊区拿到一小块地。这个过程长达数年,其中的人情关系异常复杂。其重点是,父亲的一个朋友是他所在的工厂里级别较高的干部,此人又和这块地所在的大队党支部书记颇有些交情。正好父亲的这位朋友也想自己盖房子,父亲便央求他找大队书记将两家的地并在一处批了下来。

感悟之一:循规蹈矩难以成事

父亲当时无论如何也要盖房子的决心和毅力,对我影响巨大。20年后,我放弃了自己创办的3家小公司加入微软,从最底层的程序员做起。当年和我同期进入微软的一批软件工程师,10年后很多人仍旧在老位子上埋头苦干着。而我不是带着只做技术的想法进入微软的,我一直在寻找时机进入管理层和决策层,成为在更高层次上掌握自己命运的人。而我也的确做到了。我觉得自己在微软有两步走得很对:一是从一名普通工程师晋升到部门经理;二是在适当的时机当上了微软中国区总裁。回顾我在微软的职业道路,我不承认自己幸运,因为在微软,没有任何利益是可以依靠幸运获得的。

如果要探究这其中的所谓成功秘诀,我想就是因为父亲教会我的道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变通的。一种方法不行,还可以用很多别的方法。循规蹈矩、墨守成规难以成事。

开家庭会议的那天,父亲还给我们算了这项唐家头号工程的成本。按当时的市价,盖两间房子需要4000元左右。父亲已把我家在泰兴老家的房子用780元钱的价格卖给我的伯父,再加上现有的2800元积蓄,余下的缺口,就要靠我们自己在建筑材料上精打细算。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我家的日子总是过得紧紧巴巴。当时父母每月的工资收入分别是62元和42元。对这两个数字我印象极深,因为他们拿了十多年这样的工资,没什么变动。从我记事起,父母的生活习惯已如苦行僧一般省吃俭用。我家所在的弄堂里有几十户人家,收入水平都大致相仿,但人人皆知唯有我家的日子过得最为寒酸。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夏天最热的时候,我连短袖衫也没有。唯一的一件长袖衬衣,也是我哥哥穿过的,我把袖管往上一撸就变成短袖衫。

父亲告诉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要去上课,全力以赴开始盖房子。那时我哥哥正上高一,建筑工地上的活儿需要力气,由父亲和哥哥去干。因为要还父亲朋友在批地一事上的人情,我家主动提出,帮他家把地基也一并打好。给我的分工,就是到外面去捡碎砖头,以做两家地基之用。

两家房的地基约需500车翻斗车的碎砖头,父亲给我定的指标是一年完成。每天推完一车回家,我就在墙上写“正”字计数。整整一年,我心里一直在默念“还有××车”。那个目标像一座被云雾包裹着的山,看上去触手可及,却似乎永远也走不到跟前。

父亲朋友家房子的开工日期是早已确定好的。母亲因此非常着急,天天催促我说:怎么这么慢?捡完一天石头回家,我累得趴在桌子沿上休息,等下班后的母亲给我做饭。通常她饭还没端上桌,我已经睡着了。母亲把我弄醒吃完饭,我立即上床倒头就睡,也不管身上全是泥啊土啊。因为家里没有可洗澡的地方。夏天时还好,可以拎桶水在屋子外面冲一下了事,冬天时就无法可想。很多年后,母亲还爱跟我讲起当时的情景。

感悟之二:人生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这段经历也让我心态变得很好。现在我经常告诫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什么苦我都吃过,人生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归根到底,人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2005年底至2006年初,是我在盛大,甚至是我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候。当时盛大处于极其低迷的状态。这时候,几乎所有的职业经理人都会离开。因为职业经理人自然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公司走下坡的时候唐骏还不走,别人会怀疑你是不是没地方去,只能窝在盛大?我当时想,一定要顶住,一定要坚持,一定要为中国的职业经理人争口气。

那时候我没走,不单是一个职业选择,还是一桩有寄托的事情。那时,我第一次在心底明确了:我的追求是做中国职业经理人的标杆,职业经理人就是我的事业。为了这样的追求和事业,受苦亦是享乐。

捡碎砖石的最佳地点在京杭大运河,可去运河的那条路也是去我学校的必经之道。每天都会遇上背着书包打打闹闹去上学的同学,推着翻斗车灰头土脸的我简直无地自容。别人总是在指指点点,“哎,那不是唐骏吗?”还有更甚者,一路跟在我身后不怀好意地高喊:“唐骏,加油!”而最难堪的时刻,则是撞上我对之暗生情愫的那个女孩子。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学校里的运动员,皮肤白白的,在那时的我眼中,她简直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般可爱。吃再多的苦我都可以忍耐,就是无法忍受被她撞见我干苦力的模样。在那一瞬间,一切美好幻想都破灭了,人生就像我拉着的那车碎砖石,丑陋、冰冷,而且毫无意义。

忍无可忍的我,向父母提出去别的地方捡石头。他们同意了。可那也导致工作效率的直线下降,在别的地方辛苦找寻一天,往往连三分之一车也装不满。眼见规定的日期一天天临近,我只好硬着头皮再回到大运河边去。

为了结束这样的日子,我向父母提出了抗议:“我不要房子了”,“我长大不娶媳妇”,诸如此类。当种种借口都明显不起效果之后,我干脆假装生病,卧床不起。那天,我看见母亲下班回来做好饭,就推着我的翻斗车出去捡砖头了。过了很久她才回来,乌黑的头发上弄了一层白灰,面容疲惫不堪。但她依然走到我的床前,帮我掖了掖被子。那一夜,我没有睡着。第二天,我对母亲说,我的病已经好了。

一年之后,捡砖石的任务终于完成,分派给我的活儿稍稍少了些。我也因此有机会偶尔去学校上课。但依然没有像样的衣服穿,因为父母要把尽量多的余钱都用在盖房工程上。那时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件新衣,是父亲工厂里发给他的一件蓝色翻领工作服。房子竣工后,也许是作为一种奖励,父亲把这件衣服给了我。我对它异常珍惜,从初三穿到高二(我读书时高中是两年制),到北京去上大学时还带着它。

这段盖房子的经历,对我而言是磨炼,更是苦难。那时我正处于情窦初开、视面子为世间第一要务的年纪,却被迫每天承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我刚刚成长起来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

感悟之三:战略现实、战术浪漫

我对自己如今性格的评价是:战略的现实主义者,战术的浪漫主义者。我看问题通常以三年为周期,这三年中的战略目标我非常清楚。制定了目标后,就用各种浪漫的方法来实现。我反对实现方法的庸俗,在我看来那就是战术上的低级。我要让实现目标的每个过程都很享受。

很多人好奇于我的思路。对于这个问题,我年轻时就想得很清楚了。当时父母为了一个遥远的目标,让整个家庭付出了太惨重的代价。换了我在那个年代做同样的事,我绝对不会通过这种方法来实现。

其实这也是很多公司和职场人的通病:战略上理想化、浪漫化,而战术上很苦、很累。其结果往往是徒劳无功。所以,

我现在作任何计划,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从来不超过三年。人生是一段充满变数的旅途,现在就跟自己说很久之后如何如何,反而是一种阻碍。

我推着翻斗车往来于大运河岸的那一年,是1975年,中国正处在旧时代未去、新时代将临的前夜。那一年,日后将成为我生命中贵人的几位人士,比尔·盖茨20岁,史蒂夫·鲍尔默19岁,陈发树15岁,陈天桥2岁。那时盖茨和鲍尔默正在哈佛念大学,是桥牌桌上的好友。盖茨已经和他的中学同学保罗·艾伦一起创办了一家叫做微软的小公司,就在这一年,他终于决定从哈佛退学开始全力创业。鲍尔默则孜孜不倦于他的几个初期管理角色——哈佛橄榄球队经理,《红色哈佛报》编辑,以男生为会员的“狐狸俱乐部”的组织人。生于闽南茶叶之乡安溪的陈发树,那时刚初中毕业,在他生活的村子里有一口大家赖以饮水的古井,多年后他告诉我这是他把新华都集团的Logo设计成“井”字的原因。而陈天桥,此刻在浙江一个小山村里应该正蹒跚学步,谁也没看出来这个小男孩日后会一度登临中国富豪榜的榜首。

不过,就此时而言,无论对于身处的历史时代,还是上述人物,我均一无所知。每日我面对大运河缓缓流淌的河水,只觉眼前风景无限萧瑟。

快乐童年的结束:第一次遭遇“办公室政治”

我出生时之名并不是骏马的骏,而是竞赛的竞。说来有趣,父亲是根据他的工作经历给我们兄弟起名字的。我哥哥叫唐政,是因为他出生的那一年我父亲开始从政,从一个普通工人变成厂里的团委宣传干部。我叫唐竞,则是父亲为了纪念他从团委调到生产竞赛办公室当主任。到了我弟弟出生时,因为前面已接连两个男孩,母亲特别希望能有个女孩,结果却又是一个男孩,所以我弟弟就叫唐余,多余的余。在常州话里,“骏”和“竞”发音相同,很多人把竞误读成骏,后来就慢慢沿用了下来。等到我上常州市东方红第一小学,需要换户口本时,也就正式改为我现在的名字——唐骏。

我读小学时,按照正常的工作时间,父母本该5点就下班,但却每每到晚上9点才回来。这是因为他们都特别喜欢加班的缘故,每多做一个小时就有一毛钱的加班费。父母不在家,家务活全都包在哥哥和我身上。弟弟出生时我8岁,我给他洗了3年尿布。等父母回到家时,我们3个小孩子往往已经睡着了。

我母亲是个非常勤劳,也很会持家的人。加完班回家后,她还要把第二天的饭菜烧好。通常是一盘青菜,母亲炒好往桌上一放,我和哥哥中午和晚上放学回来热一下就吃。母亲十天半个月才会买一次肉,烧好了捞一勺出来放在青菜里,这样吃起来有点肉味。这样的日子,是我童年最幸福的时光。到现在为止,我最爱吃的两道菜依然是青菜和红烧肉。在我眼中,这两道菜实在美味,总觉得没吃过瘾。后来在微软时,所有熟悉我的员工都知道我这个爱好。

家境的确艰辛,但我的童年记忆倒也不乏亮色。我最快乐的时光是小学阶段。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都是班长,后来又被选为大队长。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我家所住的弄堂,我从周围人的眼睛里经常看到的都是肯定和喜爱的神情。邻居们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巧巧头”,常州话意即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