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围城迷城
12756400000045

第45章 你的生不是你决定

生命,是一株带血的花,你可以选择血一般惊艳的生,也可以选择无人问津的死。然而,我想说的是,更多的时候,你的生不是你自己决定的,而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在B超图像里,在重症病人的监护室里,是父母赋予了我们生,是我们最亲的人选择了继续治疗。所以,我们其实是没有选择死的权利的。

当郝勇再次见到木子雨时,他没有想起来这个他曾经差一点害死的人,直到木子雨在医药费的收据上签字,他才想起这么一个人。

木子雨穿着黑色的风衣,头发有点长,连眼睛都看的不大清楚。

“我是肇事者,我来自首,你们谁是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木子雨的语气很坚决,有一种霸气,让人不敢随便搭话。

吴道最先反应过来,说道:“你好,我是吴道,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咳咳,那个,你自首应该是去警察局,这里好像不该你来的吧,好在病人没有什么年轻力壮的家属,不然我们虽然是警察,也管不了他们那种打人的冲动。”

木子雨冷冷的说道:“一个环卫工人如果有年轻力壮的家属,那他还需要去扫大街吗?吴警官,我虽然来这里交医疗费,但这并不是表示我有罪,我觉得警察局我已经去的够多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警察局我是再也不会去了。”

吴道警官一时语塞,虽然郝勇自作主张的要求在电视上播放肇事逃逸的新闻,但是当时的情况完全不能算是肇事逃逸,定罪的话也得要有个罪名吧。

木子雨接着说道:“吴警官,我来告诉你吧,如果按照法律,当时那个垃圾桶已经占据了行车道,属于环卫工自己的过失,而我是撞到垃圾桶才碰到病人的,也就是说,从专业的刑法角度上讲,我是无罪的;按照民事诉讼法,我现在来赔偿病人的住院费用,我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导致病人生命垂危的不是这次碰撞,而是其多年的肺病和支气管炎,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不必支付全部的医疗费。病人应该从其工作的单位领取意外辅助金和国家的低保政策……”

郝勇几人听的一头雾水,觉得木子雨说的很有道理,便问道木子雨的职业。

木子雨说道:“我现在是**大学的大学老师,主讲法律。我的律师证你们如果想看的话我也可以拿给你们,只是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来的比较急,并没有带在身上。”

郝勇说道:“木子雨,三年前的事对不起了,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了不起了,竟然已经成了那个律师所的律师,我知道那个律师所的律师都很厉害的。”

木子雨只是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起了,你放心,我不会告你的,毕竟你已经受到了处罚。”

木子雨接着说道:“我可以见一下病人家属吗,我想私底下跟病人家属达成协议解决此事。”

“当然,不过病人家属还太小,只怕很多事不知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时候多经历一些事才能早点长大。”

小蓝见到木子雨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好帅、好酷,当知道这是害死爷爷的罪魁祸首时,双手早就攥成小拳头,向木子雨身上招呼过去。

但是木子雨没有躲,而是说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爷爷了,你虽然还小,但是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郝勇几位都以为小蓝不会理会木子雨的话,但是出奇的小女孩听了这话停下了手,眼睛扑闪扑闪的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木子雨笑笑:“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小蓝盯着木子雨好几分钟,才说道:“好,我相信你,反正我已经将你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了,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要是你说话不算数,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木子雨拍了拍小蓝的头,说道:“你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还不至于去欺骗一个小女孩。”

木子雨直接去找了当初的周主任,现在的副院长,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周副院长带了一大帮人过来,还亲自给老路做了手术。

做完手术出来,周副院长对郝勇说道:“早就看出这个孩子不一般了,没想到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郝勇,你以后不要再惹他了,他可不是当初那个温顺的绵羊了,他是狼。”

吴道问周副院长发生了什么事,周副院长显然有些隐瞒的说道:“没什么,只是给病人大动周折的点了一盏油灯,其实并没什么用,瞎折腾罢了,病人经过这次手术应该可以再坚持一个星期了。”

说完摇了摇头走了。

旁边的医生有些不解的问道:“周院长,家属不是已经签了放弃治疗的协议书吗?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的吊着,这其中的医药费可不少啊,病人一个环卫工人有能力负担吗?”

“你这不是废话,如果没人付医疗费我会这么干吗,这样把人救过来,不能说话,不能照顾自己,只是看起来还活着,其实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这样只是增加家属的负担而已,每个人都有油尽灯枯的时候,适当的放弃对谁都好。”

木子雨见到小蓝的时候,看了看表,说道:“再过一个小时,你就可以进去看爷爷了,只是你爷爷身体现在很虚弱,不能说话,但是可以听到你说的话,你进去就跟爷爷说,你已经被我领养了,让他不用担心你,这样你爷爷走的时候就可以安心点了。”

“你这个骗子,你答应救我爷爷的,现在却说他要走了,我才不要你管,我还有胖婶呢。”

“你不用跟我生气,我说救你爷爷,并没有骗你,不然现在你进去见到的只是你爷爷冰冷的尸体,我让你爷爷至少可以多活三天,可以没有遗憾的走。你的胖婶,家里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即使她坚持要收养你,你的胖叔也不会让你在他家待的时间超过两天,如果你真的懂事的话,就按我说的办。我是一个律师,你的户口我会帮你解决,你可以像城里的孩子一样人上学,想吃想玩的我都会满足你的。”

木子雨陪着小蓝进了病房,老路刚睁开眼不久,才看到木子雨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摘下氧气罩说道:“你……你……还……是……找……来……了。”

木子雨看到老路说完呼吸就局促起来,说道:“我们的事你不用着急,小蓝有话跟你说,你先听完,我再跟你聊我们的事。”

小蓝很听话,将木子雨教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老路听,老路一直点了头。

说完后,木子雨让小蓝出去,准备跟老路谈他们之间的事,但是小蓝不肯,即使老路的手都艰难的抬起来也不顶用。

木子雨说道:“算了,既然这孩子非要听,那就让她听好吧。我就开门见山吧,我找了你找了三年了,今天在新闻看到你的照片,才知道来这里来看你。我不是肇事者,我给你付清医疗费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说明我没有找错人。我不知道你从那里认出来我,我也不想知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二十年前,是不是你将我卖给这个人贩子,我左手是人贩子二十年前的照片,右手是他现在的照片,我知道他一直在纠缠着你,问你要钱,他说你是为了报复。我现在只想听你亲口承认。”

老路越发哭的大声了,门口紧贴着郝勇他们几个警察,准备随时拔枪破门而入。

老路点点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对不起……你,那时……我把你……买给人贩子的时候……你就是进来……看我……第一眼的……那个眼神……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我……这辈子……没……没做过……一件坏事,除了……除了……这,我……”

木子雨将老路的氧气罩给他戴上,说道:“我已经不怪任何人了,更不会怪你,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你不是还活着,我就永远不能弄清自己的身世之谜了。你放心,小蓝我会帮你养大的。你也不用自责,是我亲生父母将你一个好好的家拆散的,这都是应该的。而且因为你,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父母,我应该跟你说声谢谢的。”

木子雨已经很尽力的掩盖了,可还是掩饰不了泪水,当他走出门口的一瞬间,老路很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谢谢,他的一生都在背负这个,现在终于听到了原谅,他突然感觉舒服极了,真的舒服极了,像一只快要在泥土中窒息的小鱼被突如其来的大雨送到了大海里……

小蓝的哭声传了出来,郝勇也沉默了很久,这个原谅太沉重了,真的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