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未来方针,仍须慎重施行。尤其要为减少伤亡,勉强蕴果谛魂与裳璎珞向欲界投诚,无疑是一项充满风险的举措。而纵不算梵天白莲内心为难之处,闻人然重创之下如何瞒过魔佛耳目,亦是关键一环。
明了行程务求保密,背负着无处可归的剑主,暮秋筠风雨疾行,找到一处隐秘山洞即将人放平卧于一块长形巨石之上。为救其主于垂死之境,白衣少女焦急放下丹青见,强自镇定运劲扯落右边小臂下的干净衣绸,仔仔细细替闻人然清理完伤处血污之后,才以八品神通辅以琉璃功神效,竭力祛除精纯圣气,稳住一线生机不失。
“不行?”
不过,无论暮秋筠怎样沟通灵力,五莲圣功终并非寻常可比,如同发芽种子一般扎根体内。而见主人始终昏迷不醒,白衣少女略一迟疑,似是十分不舍地纠结片刻,随后取出几盒神花胚芽,一一打开放置在前,用以合炼疗伤圣物。
历经一日一夜,悬空融炼光华乍然暗收内敛,落下点点药屑残渣。神药一成,暮秋筠不假思索立即将之取在掌心,旋即轻张樱唇咀嚼碎化,扶起闻人然和着琼华玉露共同渡入口中,化生出一股奇异药力散入主人五脏六腑。
药丹虽无长生不死之用,此时疗伤却亦别见神效。察觉辅珠发挥功用,剑灵提掌贴背神通再催,持续消化奇丹药力。精纯圣气遇之静若烟消雪融。堵塞经脉登时畅通无阻。而随药效不断发挥,竟连闻人然要害深可见骨之伤口,亦在肉眼可见的持续愈合。
再过数个时辰,闻人然恍惚间张开第一眼,侧目瞥见少女秀容上布满的细密热汗,当即勉力撑坐减其负担宽心道:“……嗯咳,辛苦你了。”
“很累。”
理所应当地用力一点头,暮秋筠轻轻揉了揉微红的眼眶,这才撒手放开闻人然肩膀,收回真元闭目稍缓疲惫。而在这段时间内,闻人然已查看过周身伤势,突觉创处竟已莫名愈合,除了力虚依旧全无任何负累,不禁口出疑问:“梵天所留之伤非同一般,你是怎样救我?”
“花。”
摊手张开五指,将剩余药材展现在前,暮秋筠接着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地心疼道:“没了。”
“喔,年份不够,只能做三品长生珠的辅珠么……虽然浪费了完整的兽花,但你做得不错。”
能省下一桩隐患,总归是一件好事。而从痛下决心的那一日前,亦只剩下阔步向前。闻人然纷繁思绪倏敛,一手挽住气空力尽的暮秋筠,举步踏出山洞。
“不能给一页书与素还真踌躇的机会。秋筠你先靠着我睡会儿,现在就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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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异邪教,森幽静诡。昏暗大殿,烛影迷离,映得壁上魇魔火眼栩栩如生。虔诚的信徒舞着怪诞身姿,诚心祝祷着与神相逢一刻。然而难解的仇,未曾送来渴求的礼物,反将死神送至面前。
仇杀在耳,杀机充盈。半弯下的身躯停下神秘祷告,转身直面黑雀华影,轻佻面庞不见丝毫惧色,玩味招呼道:“我可爱又可悲的损友,你又来了。”
“交出祸风行的魂魄。”
“呵呵嘿嘿,心奴的东西,永远都属于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不允许外人染指。”
剑随冷声触地,邪印罗网倏生。黑罪孔雀势在必得,直截了当索取亡者复生希望。但见对方来势汹汹,暴雨心奴却犹不以为然,口中啧啧有声:“不过,背叛心奴的爹和阿叔,我也厌烦了。你要带走叔父的魂识,可以,只要你能拿绮罗生与老狗的命来换。”
邪火焚心,以爱为氧,以恨作柴,激怒了他人,亦给自己带来无边灼痛的快感。暴雨心奴咯咯寒笑瘆人心神,紧接着高高举起祆撒战镰,双目炯然张开怀抱,做出昂然挑衅:“又或者,你敢踏入死者的禁域,亲自来取呢?”
“如此自信,看来你又精进不少?”
纵觉气氛有异,黑罪孔雀又何尝不是有备而来,面无变色迈向不可饶赦之死敌,一步踏进邪声鬼唱不绝的地狱恶阵。而不出所料的是,过去无往不利的潜欲四印,赫已失去吸纳冤魂亡灵之效用。
“怎样,祆撒大神的恩赐,翼天大魔的烈眼图腾,黑海森狱的森罗狱象,让你惊异了吗?!”
锋刃剖面,诡咒回响。黑罪孔雀提剑格挡,发觉对手脱胎换骨,顿明天谕已作出实质背叛,再不顾惜往日情面。回神一瞬,决心更坚。虽失前番优势,黑罪孔雀精深修为却无半分作假,六赋印戒轻灵拆架,不见分毫退让:“异端邪祀,岂能与皓月争辉?”
“是么?吾,不准你侮辱祆撒大神!”
焚心鬼火邪照立足之地,森罗诡象首现殊异之威,魇心魔倏染黑暗幻境,万千鬼爪倏然穿地而出,似欲将敌五马分尸。紧随其后,暴雨心奴森冷一哼,刻意将当日泄愤截留的杜舞雩魂识幻成实体,作势欲投入魔火之中!
“黑罪孔雀,沉稳如你失了冷静的模样,真是警醒世人的最佳借镜呀!”
“放肆!”
纵知仇人意在激将,弁袭君骤见一剑风徽魂识,仍旧不免略失方寸。地擘心无迟疑,蓦然身移影幻剑挡镰刀,同时一掌探向暴雨心奴悬魂手心。两相交错来往,暴雨心奴突地嘴挑魅惑邪笑,任由弁袭君取得杜舞雩魂识,邪力饱提顺势上挑祆撒战镰,急速横截穿背透胸而过!
“抓到你了!”
“天真。”
冷然一哂,黑罪孔雀竟是故技重施。遭受镰刃贯穿的幻影,立于暴雨眼前化作散乱华丽黑羽。背身叠对,翩然一转,弁袭君眨眼已将杜舞雩魂识妥善收纳,神剑再指不死不休之敌。
然而,就在二人厮杀将起一刻,逆海崇帆双首翻脸,竟是残酷得不容一句寒暄。蓦来天威浩瀚,刀斩霜雪刺破黑暗,疾袭弁袭君腰眼。黑罪孔雀匆忙回护,刀剑铮鸣连成一线,彻底撕毁当初同生共死的践道誓约!
“鸠、神、练!”
“地擘,你不该对魇帅动武。而只要你愿意投诚,今日也未必非是干戈。”
“鸠神练,逆海崇帆也同样不属于你个人!另外……天谕,你的身体能坚持战斗多久?”
天地双印半空一汇,刚猛力道震地开山。曾经的志同道合,在这一刻尽作烟消。严声质问未落,弁袭君怒上雷霆,潜欲三尊霎挟绝望之刀一齐闯阵而入。但在悍将赶至身侧之时,反戈一击却是来得更快更绝!
“怎会,绝望之刀你?”
“圣裁者,画眉果真是你害死的吗?”
“我……”
同样一个至亲名姓,逼走了此生最重要的人,如今又换来沉重一刀。
麾下意外倒戈,虽未伤到黑罪孔雀,终令其心神一怔。天谕不等地擘回应,镜面杀刃又已突袭戮颈。熟料弁袭君失神瞬间,乍见衮龙枪先声夺人,一条银龙穿空而过,扫退正欲趁势追击的天谕。紧随其后,玄嚣太子单手接住落地银枪,利落卸下雪亮披风挺身入战,长兵直指圣裁者地擘。
“伤害翼天,是你的不智。不过,强者该有强者的谢幕格调。单打独斗,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