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河的宽度不过两丈,水流时而湍急时而平缓,两岸长满葱郁的野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充满生命的气息,同尸家重地形成鲜明的对比。傅嘉丘并不清楚离慈悲河的源头还有多久的路程,他看着身后那几匹如同雕像的死牛,对巫萨说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医治好船夫的眼睛。”巫萨表示同意,但他们内心很清楚,医治船夫眼睛的方法并不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沿着蜿蜒的河岸一直往西走,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让他们尽量靠近水源,慈悲河的河水尽管泛着白沫,却也是可以饮用的。他们的狼肉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能量,所以他们用不着为食物的问题发愁。
他们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赶了多少路,随着慈悲的河水越来越湍急,他们看到了慈悲河的另一面,水居然变得浑浊起来,白沫越来越多,甚至达到了发酵的地步。傅嘉丘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这些水真的可以喝,但是我的化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傅嘉丘暗自想道。
“这里的水怎么这么肮脏?”巫萨看着泛着白沫的河水皱着眉头说道。
“源头可能要到了。”傅嘉丘说道。
“你怎么知道?”巫萨问道。
“因为水有自我净化的作用。”傅嘉丘缓缓说道。
“什么自我净化?”巫萨疑惑的看着他。
“很难解释。”傅嘉丘冷冷的说了一句。此时他脑中在思索着另一个问题。
果然,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湍急的水流沿着陡坡倾泻而下。他们顺着水流一直往上望去,视线却被半山腰茂密的树林所遮挡。
“水应该是从山上的某个地方流下来的。”巫萨说道。
傅嘉丘伫立不动,他环视着四周,他发现他们身处于山脚下,他心中已经联想到这座山极有可能就是骷髅山,但从山脚下仰视山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走到了河岸旁,从浑浊的水中捞出几根腐烂的草根,上面沾着白色的乳状物。
“我们很可能已经到达骷髅山了。”傅嘉丘低声说道。
“这里就是骷髅山?”巫萨问道。
“我只是说很可能。”傅嘉丘望着山顶说道。
“那我们应该尽量小心。”船夫说道。
“那些阴险狡猾的东西,敢再来我定会掐断他们的脖子。”傅嘉丘狠狠的说道。
他们开始沿着陡坡往上走。一路上尽是茂密又低矮的树木,远远望去如同一团团锦簇的绿色棉花。坡度越走越陡峭,水流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亮。傅嘉丘扶着船夫小心翼翼的越过每一个障碍,巫萨一直走在前面,充当探路先锋的角色。
当他们看到了水流已经不是沿着陡坡而流,而是垂直倾泻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浑浊的水从骷髅那双深邃而又漆黑的眼孔中喷流而出,沿着凹陷的鼻孔,倾泻而下,形成了一条瀑布,然后瀑布再顺着陡坡一直往下流。
“这是什么鬼地方?”被眼前惊悚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的巫萨不禁的说道。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骷髅山。”傅嘉丘抬头望着那个硕大的骷髅头说道。
傅嘉丘并不清楚骷髅山的骷髅头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但他不得不相信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一直存在着。他们没有因为受到惊吓而放弃前进,特别是傅嘉丘,他隐忍着某种希望所带来的痛苦,他一直渴望他们能够完整的回去,毕竟,来这一趟跟他的好奇心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他们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傅嘉丘他们的双脚正踩在骷髅山的最后一块泥土上,取而代之的是有奇形怪状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巨型骷髅头。瀑布的强大撞击声在他们的耳道内回旋,为了能够让对方听清楚自己的话,他们不得不提高嗓门。他们站在骷髅头的下面,仿佛一堵神秘的城墙挡在他们的前面。
“翻过这个骷髅头,我们应该就可以到达开采雾石的地方。”船夫大声说道。此时,他手中拿着朗朗长老给他的那张地图。
“这张图根本没个鸟用。”巫萨不屑的说道。
船夫没有开口。
“也不是没有用。”傅嘉丘说道。“只不过我们一直都在迷路。”
“后面会不会就是他们的基地?”船夫问道。
“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基地,但也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基地。”傅嘉丘说道。
他们的眼前已经没有路,想越过这颗巨型的骷髅头,除了攀爬绝无其他方法。船夫的眼睛已经失去了视力,傅嘉丘要求他还是留在这里,等他们探明了情况再返回接他。起初船夫在意志力的怂恿下坚决要陪他们一同前行,最后当他踩在第一块石头上时,发现那些石头不是他能够轻易克服的,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傅嘉丘安置好船夫后,他和巫萨便出发了。
奇形怪状的石头无棱无角,很难让他们在攀爬时找到平衡。他们像两只壁虎,紧贴着石头,缓慢向上爬去。巫萨的身手相对敏捷,他将傅嘉丘甩在身后。傅嘉丘虽然慢了一点,却也是攀爬能手,多年的野外生活造就了他一副健硕的体格。
在攀爬的过程中,他们感受到了四周的水汽在涌动着,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道道亮丽的彩虹。他们不敢往下看,却在一侧看到了迷幻般的色彩。即使是缓慢的脚步,也会在时间的沉淀下,逐渐靠近了目标。当巫萨的手抓在离骷髅眼孔最近的一块石头时,他明显感到已经轻松了许多,他调整了一下身姿,然后继续前进。傅嘉丘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他的手指甲已经在攀爬的过程中陷入了肉里,每抓着一块石头,他都感受到手指给他带来的灼痛。
“能坚持吗?”巫萨突然向他喊话。
“可以。”傅嘉丘回了一句,他尽量放慢语气,以便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最后,巫萨顺利的到达目的地,他站在骷髅头的颅骨上,一直喘气,珍珠般的汗水不断的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他往下望了一眼,发现傅嘉丘停在了搬空,静止不动,宛如蛰伏的蜥蜴。
“怎么回事?”
傅嘉丘微微动了一下。
“我有点支撑不住。”傅嘉丘依然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这里离地面足足有三丈,你要是放手,那么你就会成为养尸场的一员。”巫萨喊道。“你坚持一下,我想想办法。”
傅嘉丘明白,攀爬这种活,只要不能前进就意味着他只能往回走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绝望,这种绝望不是来自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他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此时他想不出任何办法继续前进,他也不打算放弃,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待,但是这种等待是建立在他能够承受多久的基础之上。
巫萨此时比傅嘉丘更紧张,他四处寻找一条像样的绳子,那怕是一根藤蔓也可以,只要能将傅嘉丘拉上来就行。但是巨型的骷髅头上面,连一根草都没有发现,全部都是褐色的石头和深绿色的苔藓。
“妈的,连根毛都没有。”巫萨狠狠的骂道。他不知道傅嘉丘能够坚持多久,或许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傅嘉丘知道巫萨一定在四处寻找绳子。
巫萨听到傅嘉丘的喊话后,便往自己的身上瞧,他穿的外衣的确可以拧成一股麻绳。说干就干,巫萨不能耽搁,一会儿的功夫,一条粗大的麻绳便制成了。巫萨连忙将绳子的一端扔了下去,绳子的末端刚好在傅嘉丘的头上不远处,只要将手伸直便可以够着。但是,此时的傅嘉丘连伸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他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定然也支撑不住。
“只要抓住绳子就行。”巫萨喊道。
傅嘉丘忍着受伤手指所带来的剧痛,他的脚并没有踩空,一块突出的石头成为他整个身子的支撑点。他的手指几乎插在石头缝中,里面渗出了粘稠的液体。傅嘉丘感觉到手指的疼痛感逐渐减轻,然后被一种酸麻的感觉所取代,他知道这不可能是一种幻觉,而是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他的手指好像被注入了麻药,不久后疼痛感完全消失了,但是另一种不好的现象出现了,他的手臂开始发麻,这意味着他手臂的神经线失去了传导功能,将无法用力。到时候即使是能够碰到绳子,他也无法正常抓紧它。
人的潜能总是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发挥出来,但是傅嘉丘的意志非常强大,他不需要在危险时刻才发挥自己的潜能,而是通过对时机的把握,最后化险为夷。他平衡了剧痛和麻木的程度,然后用尽了气力,他的双脚往上一蹬,一只手插在石头缝里,另一只手配合性的往上伸,最后他的右手紧紧的抓住了绳子的末端。
“太好了。”见到傅嘉丘抓住了绳子,巫萨不由的喊道。紧接着在强大膂力的作用下,傅嘉丘的身子开始慢慢的往上升。衣服拧成的绳子开始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一条紧绷的橡皮条,但是衣服的纤维足够承载傅嘉丘的重量。
最后,还是巫萨救了傅嘉丘。
傅嘉丘一屁股坐在骷髅头的颅骨上,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从腰包中拿出一条铁丝和一个小玻璃瓶,然后伸出五指,看着还在不断渗血但又发麻的手指,观察了一下。接着他用铁丝将手指甲里面的污渍给挑出来,然后将污渍放进小玻璃瓶中,挑完后,他将瓶子盖上拧紧,放回腰包中。
巫萨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自己好不容易将他从鬼门关中拉回来,他倒是一声谢谢也不说。“真是一个怪人。”巫萨暗暗说道。然后将一条布棍松开,还原成他的衣服。
傅嘉丘的确很怪,他明知道自己的左手臂已经开始失去了知觉,却还若无其事的要求巫萨继续赶路。
巫萨手中拿着如同破布的衣服,然后又难为情的看着自己****的上身,他不情愿的将衣服穿上。被他们这么一折腾,衣服明显已经不合身了。
傅嘉丘看着巫萨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衣服的布料还是蛮好的。”
“这件衣服可是我的身份象征,还好我备了好几件。”巫萨满脸不屑的说道。
“你发达的肌肉,根本用不着穿衣服,再说天气又不冷。”傅嘉丘戏谑说道。
傅嘉丘的戏谑倒被巫萨听出几分赞美之意,的确如同傅嘉丘所说,巫萨对自己身子最满意的地方便是他浑身隆起的肌肉。因为队长的身份是何其尊贵,他总不能因为有着健美的身材而向别人敞胸露乳,这也是他为什么看不起格朗的原因。
骷髅头的后面是一个陡坡,陡坡的两侧长着稀疏的树木,地面又是一片绿油油的野草。所谓人多的马路不长草,陡坡上面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路,路面上的野草不是非常低矮就是已经在枯萎当中,说明这里应该有人活动的痕迹。
他们向着远处眺望而去,骷髅头的背后又是一片森林,森林上面覆盖着一层迷雾,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然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因为吃过尸家重地的苦头,傅嘉丘顿时感到阴郁,他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另一尸家重地。
“要不要继续前进?”巫萨问道。
傅嘉丘迟疑了一下。
“当然。”
“又是一片森林。”巫萨看了傅嘉丘一下说道。
“是的。”傅嘉丘冷冷的说道。
傅嘉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疑点,就是骷髅眼孔里面的水是从那里来的?如果后面有一条河流,那么倒是可以解释。假如是地下泉水,但地下泉水的水流量不可能有这么大。突然他明白了,他知道骷髅山绝对不是大自然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