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解祤忧: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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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君王柔情

门,关上。

床榻上,他一身正襟危坐,穿着便衣,许是偷出宫,难怪公主府不见侍女仆人,是他事先支开了吧,毕竟,一个皇帝,半夜入公主府,还是偷偷地,传出去,名声不太好。

解忧上前几步,却还是离他有些远。

这样的距离,还好。

“回来了?”

他看着她,轻声问。

许久不听他的音,一听又如此平和,解忧有些颤抖,轻轻回了声,“嗯。”

“这才新婚几日,你似乎活的很自在?”

他又问,眸子沉得深不见底。

解忧无话可驳,沉默。

宫中日子无聊,事事由不得她做主,在宫外,她不需提防什么,也不要担心什么,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谁人见着不低头,她能不活得自在?

可她又似乎忘了,她能活的自在,能被人处处尊重,是他这个皇帝给的。

如若哪日,他怒了,罚她还是杀她也说不定,他能给荣宠,也能令人入地狱。

“听说,昨夜你去了青楼,找男人?”

他再次问,音有些冷,尤其后面三字咬得极重。

她身体又抖了抖,也无法追究到底是谷云还是慕晴亦或者是这两人在他面前打报告,她只觉得大祸临头。

他……因为这个出宫?

不承认吧,她的确去了青楼,承认吧,可她没有找男人,她权当好奇心重,才会去那地方瞧瞧,根本没有找男人的心思好不好。

解忧还是没有话说。

他忽然下了床,朝她走过来,解忧警觉性的后退,他越逼她越退,直到整个人被墙与他夹着,进退不得,左右也走不得。

她还是想尽量避开他。

“解忧,你怕我?”

他轻轻碰了碰她发抖的肩,从不曾想到,这个在他面前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今日,会这么怕他。

怕他会对她做什么?

她清了清音,“皇上是九五之尊,打不得,骂不得,冒犯不得,若是不小心,还会惹来无端杀身之罪,自然让人害怕。”

“你可以不把我当君王。”

“可你的确是君王,哪有人不怕君王的,解忧再没以前那胆子,懂规矩,也听话了。”

是,她怕,一怕之下在他面前会如此怯弱。

因为她无法预料,上一刻她可以平等与他对话,可若下一刻不平等了,而她还不知死活的认为她与他仍旧平等,依旧与他开玩笑说话,那再下下一刻,她怕她人头不保。

所以,本就平等不了,她如何不把他当君王。

他低首,靠近她,“倘若你真的那么听话,昨日为何当面辱骂昭平?今日又为何去徐府?”

他几番告诫过,她却是不听,尤其只是为这么一件小事,她与徐家靠得越近,知不知道危险更近。

她小声道,“皇上放心,我以后面对昭平公主必定恭恭敬敬,也不会去徐府了。”

她当真是太听话,听话到他眼下不知该如何说她。

他沉音道,“我没有说你非要对昭平恭敬不可,她是公主,你也是,昨日那事却是昭平有些故意了,她本是想借势压压徐骢,谁知去思饮居的是你和徐银楹,你竟还与昭平翻了脸面,今日你又去了徐府,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琅琊公主偏着徐家。”

解忧一阵紧张,不晓得有这么一层,若是琅琊公主这个大名号与徐家绑一起,不知道前朝后宫的又该出多少祸乱,她立刻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与徐家有任何瓜葛。”

他放开了手,在房中找了个位子,掀衣而坐。

解忧一看这架势,他是不打算走,是要彻夜长谈,看了看四周,她也不知她是要坐着好还是站原地好,琢磨着,还是坐吧,站着累。

于是,坐在他对面。

他抬了抬眸子,瞧着她,好笑了一声,“方才不是说自己很听话,这会儿,我可有说过要你坐?”

皇帝没赐坐,解忧一下觉得自己袭垫滚烫,连翻带滚站起来,表示自己真的听话。

“过来。”他说了声。

解忧愣了几许,又战战兢兢,不知怎的如此怕他了,迟疑着,移动了三步。

“过来,坐我身边。”他直接了当。

却又见她还是如此犹豫,移动了一步,实在看不得,他又低吟了一句,“方才不是说很听话么?”

解忧心里愤愤,他定是存心想戏弄她。

明知她不会过去。

明知坐过去了一定没有好结果。

解忧顿了顿嗓音,“方才你也说过,可以不把你当君王,若你是以君王身份跟我说话,我可以过去,可你若不是君王,我却还是个公主,此刻你该听我的话才对。”

他笑着,松了松气,果然,她怎么可能……真的听话!

“冥解忧,我若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凭你这弱不禁风的破身子能挡得住?”他眯了眯眼睛,笑意更深,上下扫量了她几度。

听言,解忧不悦,驳道,“谁说我弱不禁风,是你把我想差了。”

他凝笑而悻悻道,“你不差,反正每年偶尔风寒,喝药喝得痛苦的人又不是我。”

解忧又辩驳道,“我那是喜欢喝,你管不着。”

他皱了眉,“你喝药喝上瘾了?”

解忧冷眉一挑,“是啊,反正如今喝药跟喝水一样,当我上瘾了吧。”

“所以,昨日去冬草堂,是去喝水去了?”

见她顿在那不说话,默默愣了几许,他又补上道,“想好了怎么回答,若要撒谎,说个高明点的。”

她身子又抖了抖。

似乎,每次提到蔺哥哥他都生气。

尤其她不明白,为何她与蔺哥哥无论有何风吹草动,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似乎,他把她一切的行踪摸得透彻,知道她昨日与昭平顶撞,知道她去了青楼,知道她今日去了徐府……

总之,她在他面前是个透明人一样,藏不得半点秘密。

她总不能又说得风寒找蔺哥哥看病,这谎话编一遍他都不信,何况还来第二遍,她不能看低他的智商,可是,她也实在没什么高明的谎。

好吧,唯一的一条出路了。

她走过去,默默坐在了他身边,决定不再和他抬杠了,清了清嗓音,说道,“其实,在君王面前,我还是很听话的。”

他看着她,不可思议。

见他一直盯着,解忧身子打了寒颤,又道,“其实,我去冬草堂找蔺哥哥,是因为一个人。”

他有了些感兴趣的念头,问道,“因为谁?”

“楚离忧。”解忧解释道,“可能你不认识他,他是帝都第一世家楚家的二公子,他从小得了一种怪病,发作起来,尤其痛苦,蔺哥哥说,我的血能令他缓解痛楚,上次我放了血给他的,听说这几****那病似乎又隐隐不稳,我想帮些忙,献点血,能救个人,也是件功德事,只是,蔺哥哥因我是公主,怕伤了我身体,所以不肯再用我的血,所以,昨日我去冬草堂,是想与蔺哥哥说说这件事。”

他点了点头,“这个谎,比得风寒高明了些。”

解忧听他如此说,气了气,“你不信我?”

“信,即便知道你是说谎,即便知道你在骗我,我还是会信。”他望着她,柔情几乎能掐进她骨子里,化于血液中。

他忽然不再像以前那般容易怒,如今表现得平和淡淡。

可越如此,她只觉得心内微微一抽,有些疼。

什么时候,连与他相互信任都做不到了。

她轻轻说道,“这个,我没有骗你,真的。”

她与蔺哥哥确实说过这件事,蔺哥哥总结了些楚离忧的发病经历,预测这几日气候降了些,怕是又要发病,只不过,除了这个,还谈了些其他的不能让他知道的事。

他侧了侧身子,与她面对,见她愁色面容,轻碰了碰她鬓角的云发,轻道,“傻瓜,我都说信你了,怎还这么委屈,我以后不和你吵了,真的,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是皇帝,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自称过朕。

他是君王,他的柔情蜜意不能当做太真,君王无爱。

可他越发这么对她,她若是陷进去,再舍不得离开了呢。

可他如今处境艰难,她却什么都帮不到。

她嘶哑了声音,唤出他的名字,“阿兮。”

“嗯。”

“阿兮。”

“嗯?”

她忽然靠过去,轻轻抵着他的额,柔了音,“没什么,只是想多叫叫你,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阿兮。”

他微微捧着她的小脸,触摸着,“不会的,只要你唤,我就在,任何时候。”

如若温暖只有这一刻,她存一刻,只有一息,她便存一息。

总以为可以决然彻底,可她却总无法那么果断决然,永远做不到最绝,她是人,会有情绪,会有贪念,会有奢望,也有放不下忘不掉的东西。

就当,这一刻,她贪念了。

靠在他怀里,倾听他的心声,她觉得这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就让她再感受一会儿,一直的奢望,也不过如此了。

“解忧。”

“嗯?”

他搂紧了她些,“有件事,怕你不知道,提前与你说一声。”

“什么?”

“年关时,就有朝臣提议,在翟山举行封禅祭天,翟山内外修葺了三月,昨日便有折子递来,已经修完,下个月十五,是个吉日,届时,我与徐太后便要率内外众臣出发去翟山封禅。”

“嗯。”她点点头,下个月十五,离如今只有半月了,他若一走,她离开的几率兴许又大了些。

他突然补一句,“你也要去。”

解忧抬头,“为……为什么?我能不去么?”

他颇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回了两字,“不能。”

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

他低头,朝她解释道,“封禅是祭祀大典,每一届帝王都应该受此洗礼,承示帝位受命于天,先帝在时,认为封禅大典花费颇多,并未行过封禅礼,而去年,三位皇子以及先帝之死,街井流言颇多,甚至有人传先帝得位不正,才遭此报应,钦天监也谏言,许是先帝未曾封禅,触动了神怒,不吉利,这次封禅祭天也算是讨个吉利说法,你是琅琊公主,先东明帝的女儿,你若不出面,如何破那些流言蜚语。”

她忽然嚯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所以,现下你来找我,只是请我这个前朝公主出面,作个证,好让世人明白先帝皇位是正正当当禅位而得?”

他怕别人来劝她,她会推脱,所以,他亲自来?

也真是难为那些撒流言的人了,先帝在世时,不敢嚼舌根,如今死了,多少年前的旧事都要翻过来重提,且他这新帝还不能不在意,先帝皇位不正,那他这位子,不知弯哪儿去了。

而且,她还不能不出面。

因为她一旦推脱,指不定又扣一个不承认晋国,要想灭晋国的罪,而这样的罪,她早担了不止一次。

他以为她不高兴,急着解释道,“解忧,并非你想的那样,此次封禅也并非简单,虽是我提议让你随去,可你留在帝都,于你而言也并不安全……”

她轻轻截了他要说的话,“算了,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想懂你们又在玩什么,那样,我也累。”说完,她又缓缓靠在了他身上,“阿兮,如果能帮到你,哪怕一点,我也觉得值了。”

就算心里不平衡,觉得委屈,也值了。

既然都是棋子,关键时候,做颗有用的棋子。

他听言,扳过她身子,正色她眼睛道,“解忧,我今夜过来,只是因为你,并不是要找你出面做什么,你不许胡思乱想了去。”

见他如此真挚,她点点头,“我不乱想,阿兮,我们以后不吵架了。”

说完,又缓然靠他肩头。

寝殿中,火苗窜烧着。

外头,却忽然响起了蝶兰的急音,“侯爷,侯爷……公主已经歇息了,您不能进去,侯爷!”

听得外头吵闹声音,解忧心弦一紧。

莫若怎这时来找她?

若是让他看到堂堂一国之帝在这,大事不妙!

解忧急忙起身,皇甫衍也起了身,他清了嗓音道,“你先应付他,我去里头躲躲。”

说着,便去了寝房最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