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解祤忧: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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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带我一起

此事一过,倒是无人再敢无礼扰她。因为破丑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去,之前破丑是不太敢管她,任由着她去做事,如今要再不管管,等大汗回来,都没法交代!

而即便她去了,别人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帮忙,连见她的眼神都是奇怪,她很不明白为何,她很可怕吗?还是他们觉得,她是韩夫人就很可怕?

哦,倒是还有一个,正皱了眉在看她。

前几夜那个叫诺闵的人。

她走过去,正式打量他一会儿,蹲下来,便又与他开口道,“伤好的如何了?”

诺闵眼神中没有波动,好笑着轻嗤了一声,懒懒的回她一句,“好与不好,反正都是要死的。我在想,我还能活多久,韩姑娘又能活多久。”

她有点琢磨不透,“为何如此说?”

他又道,“我倒是佩服韩姑娘的胆气,居然敢做大汗的夫人,据我所闻,大汗身边虽然很少有女人,但跟随大汗的女人都不会好下场,好像几个月前又死了一个叫千柔的女奴,更别论韩姑娘还要为那些女俘求情,大汗怎会容你。”

她心中笑了笑,想起来韩馀夫蒙身边确实没什么女子,自十年前那事之后,有人认为是女子怕死不敢近他身,可她却认为,他许是个痴情之人,认定了一个,就很难改变,所以至今未娶亲。而千柔和她,有可能是他忍得太久,某方面还是有需求的,不然她整不明白,为何每次对她都是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

关于千柔一事,韩馀夫蒙可是个要面子的人,不可能放外说千柔与别的男人跑了,便自然只有让千柔在别人的口中一死百了,不然,他这大汗的颜面往哪搁。

敛了敛眸子,她道,“我问的是你,你说反正都要死,莫非是破丑为难你了?”

“韩姑娘,我突然觉得你傻得可爱,为难我的不是左将军。”他弯起唇,眉眼明亮,朗朗笑着,“其实,若那日左将军没来,我是一定会做点什么。虽然最后什么也没做,可你是大汗的女人,大汗可就不会管我做还是没做,更别论你如今竟然一点都不生我气,还特意来看望我关心我。大汗若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容得下我。”

“我关心你,因为是我替你治的伤,不想你死,来看望你,因为你受伤是为了守住乌颉。”解忧冷了一下眉头,向他解释解释,免得他过于纠结,还以为她对他有别的想法,那夜他是很可恶,却也不令他致死。她又补充道,“还有,我虽说过那事当没发生,但没说过不计较,等你伤好,我会找你算账。”

他对她又多了些欣赏,忽然问道,“若是大汗要我的命,韩姑娘可会求情?”

她淡淡两字,“不会。”

他笑了笑,“也好,你若求了,只怕我会死的更惨。”

解忧眉皱的更深,也是越发不明白,韩馀夫蒙当真有这么可怕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得要人命?还能让人一副等死的模样,一点怨言都没有。

忽然的,她又想起佫根,韩馀夫蒙当初也差点要了他命。

只是因为她?

她突然发觉,别人眼中的韩馀夫蒙,与她所想的,开始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与他相处的时间少,她总是从别人口中说左贤王如何,她便也把他当成别人印象中的人去对待,别人眼中的他,是个极其残酷冷血嗜好杀伐的人,都很怕他。

她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至现在,至于哪里不一样,又是何时变得不一样,她也无法说个实在,或许是他答应放过佫根之后,也或许是在巴属虽与他同床一月,他却不曾碰她一分,后来又说不强迫她之后,更或许是没有缘由他放过千柔之后……

她产生了错觉,竟会觉得一个以杀伐上位的人,他不坏。

然而很快她又觉得,以好坏之分去看待一个君王,本身就很幼稚。

“韩姑娘……”

诺闵一声拉回她乱飞的思绪,她只见他似乎要说点什么,但只念了一个称呼,外头却忽然有变动,一声声呼喊从远处传来,很是响彻天际。

她捻眉,如此喊声,莫非是南庭军全军来袭,他们鼓足了军气,准备势必攻下乌颉?

她记得破丑说过,这几日敌军有变动,许会有大变故,她心中一急,便丢下诺闵要说的话,匆忙跑了出去。

外头一看,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士卒,脚程加快,到达木城门下,便见城门大开,又见最后一拨分队有秩序的快速从她身边路过,冲了出去。

她很是疑惑,这是打算正面应敌?

顷刻后,她上了哨亭,上头还留有两人,她经常在此观望,留守的人倒也认识她,她只看见士卒离去的大致方向,是没法看得见战场,她很快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为何我方会全军出动?”

其中一人接道,有些喜出望外,“是大汗回来了,大汗领军从侧突袭,截断了赫尔王与葛坤王联军,左将军率军出动夹击,准备里应外合围剿赫尔军……”

陆陆续续又说了许多,守卫怕她听不懂,便有些像讲笑话一样的与她说,那些联军,知道大汗回来,一听大汗的名字,就已吓得四处溃散,毫无胆气,根本不敢对战。看来所谓的联军,在大汗面前也不过如此,亏得大汗只带了一万人回来,却将这六七万的联军击溃。

她知乌颉应当算是解了眼前之危,许是闲的慌,竟也听守卫扯了这么久。

她在哨亭等了很久,这场围剿之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何况如今是敌军溃散,他们小胜追击,但毕竟敌军人数摆在那里,一旦反扑,情势可危,他们应该不会死追。

直至暮色黄昏,天色渐暗,各处都点了火把,还是不见人回来,她料想许是自己判断错了,所谓穷寇勿追或许对他来说不适用?

这念头一起,只见不远处有火色亮处,不一小会儿,城门之下有人一骑先行通报,城中将领得令之后,城门大开,再片刻后,已是马蹄声如响,气势如虹,几百骑开头率先进入。

刚进入不久,那最前头引领百骑的人,忽然不知怎的一停,勒了马儿之后,看向城门口高处的哨亭,方才随意瞥过有点不敢确定,现在是肯定了,上头站着一个女子身影,正眺望自己。

韩馀夫蒙恍惚记起,好像是前年秋祭之后,他离开王庭,经过一个断崖,他回头望时,断崖上有一抹女子的身影,很是模糊,也是如她现在一般站立着远眺,他那时只觉与她相似,但一时又没太过在意,如今想想,会不会就是她?

解忧见整支军都已停下,韩馀夫蒙的眸光似乎是在看着哨亭,再而他与周边人说了什么,然后整支军又继续被人带领着往前走,他一人独自晃着马儿往这边来。

解忧下了哨亭,方好他正也过来,朝她伸手道,“上来。”

她看了看他的手,不知为何心里有气,突然不喜欢他像命令似的口吻,是不是带兵带久了,把她也当成了手下,嗯,她虽然也说过心甘情愿追随当他手下来着。

她微微蹙了眉,“你除了这两个字,还能说点别的吗?”

他果然瞬即改口,说了点别的,“那抱你上来?”

解忧脸色一僵,顺带看了看四周,很肯定若是看到他们大汗抱她上马,估计要炸锅,何况她也没得选择,在他当真要下来抱人时,她自然上前想拉住他的手制止。

她没有放手,他便顺势将她捞了上来。

总之,跟抱上去没什么区别,她略微总结,可能是自己太轻了,他力气也挺大的。

城门口离她的住处有些距离,一路上没有说话,将她带到住处,放她下来,他也只有一句话,“我还有些事急需处理,晚些时候再过来找你。”

“好。”她破天荒的点了点头应声,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听话。

但话已说出,头也已点下,没法收的回来。

他笑了笑,便又上马离去。

她以为他说的晚些时候,应该是过几天之后,毕竟他刚回来,太多的事需要他亲自接手,乌颉这边二十多日守战,损失过多,何况还有白城大宛那两头的事,他还是需要与他的手下好好商讨商讨。有时候,事情讨论着,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解决。

她多日来都是晚睡,今日是无法入睡,灯火一直亮着,她便也躺在床榻上,盯着上头一直发呆。然而,没想到,他当晚就过了来,哦不,这叫三更半夜,尤其在她想问题想得深入时,没察觉到人,他在旁边幽幽的飘来一句,“在想什么呢?”

若不是她定力好,肯定要尖叫一声,大喊有鬼之类,只是,她定力还没练得怎么好,听到他声音那刻,她吓得心脏骤停,除了看着他呆愣还是呆愣。

她这时候想,难怪有许多人喜欢让人在门外守着通报,原来是怕突然而来的光临给吓出毛病。

直到他沿着床榻坐下,她才回过神,弹起来,话语有点含糊,“你、你怎么来了?”

他反问,“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过来了?”

“两个时辰前,我说晚些过来,你说好。”韩馀夫蒙很是皱眉,“莫非,你想赖账?”

她心中默默念叨,卧槽,他又给她下圈套。明明那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别的意思,怎么他一说倒有些变味了。到底是他理解有问题,还是,他故意?

她真心想收回那一个字。

看着他脸色,她说道,“那我现在要是让你走,你走不走?”

他简洁道,“不想走了,今夜我宿在这里。”

看吧,就说他有备而来。

她又瞄了他两眼,较之于方才,他换了身衣衫,脸上也干净了许多,她很怀疑,他是不是连带沐了个浴。

对于他说宿,她没法说不,还友好的给他腾了半边床榻,指着说他睡这里,她往里靠了靠,许久,他便过去灭了灯火,来到床榻边又坐下后,见她很是直接躺着,没有羞涩没有躲闪,似乎与他同床跟家常便饭似的。

真不怕他?

他忽然间忍咬了一句,“你这样,我要忍不住了怎么办?”

她一顿无奈,“我叫你走,你又不走,叫你睡,你还那么多废话,要不然,你睡这里,我再另找个帐子去睡。”

反正,她不要再睡地上,真特么凉。

他一听完,果断躺了下来,头一次被她给怼了,既然她都不怕,那他诚然更不会胆怯,要真发生了什么,他又不吃亏。

解忧微微瞟了眼过去,他手撑着脑袋,一副很是懒散的模样躺着,说好分他半边,他果真正正经经,不过来半分。冲这一点,她暗暗地想,嗯,今夜还算老实。

默然许久,只听他忽然开口说道,“五日后,我可能要离开。”

她心中波动,不知怎的舒畅了许多,怎么也料不到他会肯对她说行程,终于不再瞒着她,或者不告诉她。

但很快,她紧锁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又要走。”

他翻了个身,仍然没略过半边线,他的眼眸是笑的,看着她,很邪气,“舍不得我?”

她心中又是一阵激灵,但压了压,问道,“你去哪里?”

“白城。”

她也翻了个身,有些不敢看他,微低了视线,许久许久,也低弱了声音,她说,“那你带我一起去吧。”

他眸色中闪过一阵激动,最后又化为笑容,他说,“你是我夫人,自然是要跟着我的。”

她发觉,他这人脾性很是阴晴不定,发怒时千万不可故意惹他,但有时又像没事一样,特爱对女子说情话,说正经话不到一刻钟,总觉他又在调情,若换做别的人,估计早已深陷不可自拔。

是不是若真对一个人动了心,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觉得好听,还很有情调?她竟然也不觉反感?

若在以前,定会觉得这是无聊幼稚又开她玩笑,他一向都是直白且脸皮厚。而如今,他说以真心相待,难道,她所作所为,也在试图接近他的真心?

本有许多话想与他说,但被自己这一念头给吓到,她果断闭了嘴,翻身到最里头,他也再没说话。

一连三日,他都宿在这里,晚睡早起,她平常时候醒来是见不到他人的,一天中唯一能见到他的时间段,便是晚膳时分,哦,还是她亲自去找的他,手里还端着膳食,也是一连三日。

他起初还能接受,以为一个女人性子再如何硬,也有心软的时候,或许,她终究是是服软了,便如此百般对他好?

但很快又晓得她并不是心软,因为第三日晚上他试图主动要做点什么时,她还是拒绝。一个女人睡在旁边,看得见,却摸不着碰不到,明明她有时又不抗拒,这感觉快把他整疯了,他竟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隐忍。

所以第四日,见她端来晚膳,他变了脸色,坐下时,想起一句话,便同她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你说吧。”

这几日她一没事就对他嘘寒问暖,频频示好,她肯定是有所图的。如果不是对他这个人真好,一定是有别的事。

她小心瞧了瞧他脸色,不是很好,估计是昨晚没有让他如愿称心,他是不高兴的,她提了口气说道,“的确有一件事。”

“何事?”

她细细述说道,“十多日前,我见到了一批女奴,她们都是晋国女子,我见她们离家千里,挺是可怜,就想向你求个情,能不能放她们回晋国?”

他沉吟了半久,微微冷音,“就这事?”

她肯定点头,“对,就这事。”

“没别的?”

“没了。”

他倒还奢望她说点别的,哪怕一点点,说她这两日对他百般讨好,不是因为那些女俘,是真心接受他。

可惜却不是。

解忧不确定他如何想,她心知他应当是很为难的,到手的女人怎可能就这样放走,一来是损失,二来也不符合他们奴桑一贯的风俗,她只是很懊恼自己手上没点钱财,不然的话,也可以用交赎的方式让他同意放人。以至于如今她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却想着奢求他放人,这不太现实。

可有些不好的风俗,虽不是他定的,但他可以改变不是?

“那你,意下如何?”她略微再一提,心中也做好了打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若拿此事故意威胁她什么,只要要求不太过分,她可以应允。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逼迫威胁,如此轻描淡写的同意,仿佛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声音淡淡,“既然是你求情,那便放了。”

她抬眸看他,心中微悦,但又想他不是个很愿意吃亏的人,便说道,“你应允这件事,我也应当为你做一件事才算公平,你若是有什么要求,能办到,我一定尽力去办。”

他却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公平,更不会拿这件事压你,忧儿,我既然喜欢你,那必然要付出,所以这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我都可以迁就你,满足你。”他又皱眉,“以后有事就直说,不必如此费心讨好我,免得空欢喜一场。”

她听得出来,他是不太高兴的,又似乎是生气,她也不知他气什么,可是既然有求于他,必然要先讨好,不然这三日她也不必亲自费劲给他弄吃的。

又或许,他是因为昨晚她说的话而不高兴?

记得昨夜她对他说,“欠你的,我可以以命还你,但不是以身相许。”

说完,他怔然了片刻,脸色自然差了半截,“你都可以为了我舍命,却为何始终不肯成全我,忧儿,我快没耐心了。”

他的隐忍,她也看得明白。

却是不明白这话的逻辑在何处。

能为他舍命就得成全他一片真心?

她从未想过,她竟也会在这种事情上有所纠结,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会纠结这个,他是个男人,她也是个女人,有那种冲动,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他一次次的表现出来,她反而有点怕了。

为了安抚他反复的情绪,她酝酿了一番,才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我炖的药膳,以后我不做就是了。”

他停手,瞟了眼桌上的两样汤食,许久,“你做的?”

“嗯。”

有些不信,他明记得她是不会太做食膳的人,所以这几日她端膳食过来,他也没太过在意,因为这些吃起来还挺可口,他还想着是不是厨子又换了什么新口味。

没想到,竟是她……

他微微镇定,“难怪,这般难吃。”

她愁眉,“很难吃?”想起他口味刁钻,那前两日怎么不见他提出来,依照他脾性,这么难吃的东西敢端在他面前,他不把厨子鞭一顿就不错了。

他‘嗯’了一声,“但今日的味道,有些不一样,更难吃,你尝尝。”

说着,他舀了一小勺,递到她眼下。

对于如此接近口边的食物,又听他说难吃,她自然是下意识微微的伸了头,对着汤箸抿了一小口,品味了番,但她实在没吃出来有什么不一样,这还叫难吃?

他口味是有多刁!

但当她抬眼见到他突然的笑时,她恍惚了一瞬,想起方才那一幕,好像就是他亲手喂她吃东西来着,哦,更别论还是他刚用过的勺箸。嗯,他是故意的。

她怎么觉得吃下去的,有点像毒,闹得她全身不舒服。

她容色微变,“你又骗我。”

“怎是骗你。”他坦承的不承认,“前两日没吃出什么味道,今天有点不同,想让你尝尝,对了,方才你说这是药膳,我又没病没灾,你给我吃药做什么?”

她决定给他好好解释,“谁说药膳是药,只不过是在炖时放了些许药物,除了调汤味,加在其中,还可防病强健身体,以前在晋国,琉璃就常这般做给我吃……”

提到琉璃,她便突然止住话题,转移道,“我不会弄烧菜,所以只好炖药膳,这样就不怕做的东西烧糊难吃,就这一道菜,我可整整研究了一个月。”

看来,她在途仑那半年没少折腾。

他似有若无的点头,药膳是什么他懂,只是他向来不太爱吃这些炖煮的清汤食物,身体一向不错,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在膳食中加药去强身健体。但碍于这是她送过来的,他一直没有多说什么。

再看她弱不禁风的小模样,他倒觉得她自己挺适合吃点这些,免得得个小风寒都能躺两月。他听人说起过,去年冬日,她病得躺了两月,最后找了个晋国大夫才给治好。

想来,那个晋国大夫,见了能让人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