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解祤忧: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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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晋国使臣

她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哪有能力去说别人什么。

汗王身体如何,所有人都清楚,他是王子,真的能不争不斗?没有任何野心?

她不信。

这几个月,她看清了事实。

在奴桑这样以强悍凶猛为尊的国度,没有实力,没有权力,最是容易被人捏死,修鱼有实力,与韩馀夫蒙不相上下,韩馀夫蒙以勇治民,修鱼以柔用民,左右两个王庭,实力相当。只是,修鱼没有权,是一个只会做事的干将,而不是一个万事玲珑的领导者。

并不是说他没有领导能力,只不过,他不善于用自己的实力,去剖析一切利益,换取一定的权力。也不擅于,笼络人心,谋取利益,还老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所以,在她眼里,他就像一个呆瓜,不怎开窍,更别说会能想明白那些重大事。

这样一个人,若身边无人替他筹谋,只怕有一日,他会输得一无所有。

就因为他什么都不明白,汗王才想给他找个牢固靠山,免得他日后被人欺得连渣都不剩。想想,汗王兄弟儿子一大把,哪一个没有两三万的兵力,他一个小王子,空有右谷王之位,等汗王死了,谁会把他放眼里。

右谷王,空架子罢了,他有过自己的一兵一卒吗?别看那些王侯将军平常对他的话照做不疑,和气一团,其实那只是给汗王面子,也不想轻易得罪一个王子。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王子,夹杂着一半的中原血液,连性子也不像奴桑人,压根没有任何可继承汗王位子的权利。不过是仗着汗王有些偏爱罢了。

等汗王一死,才会知道什么叫做那些人决绝的翻脸不认人。

看,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尊贵无比的公主,父皇生前百般宠爱,哪一个都怕磕碰着她,等父皇没了,无权无势,避她都不及,哪一个都可以随意摆布她。即便皇甫劦答应父皇会照顾自己,暗地里不也是把自己往死亡推,当年的媚药、十皇子的死、下毒、刺杀、遗诏、找一个人娶她却只是想方便杀她……

她看得明白了。

修鱼对人最大的威胁,就是他自己的实力,即便他自己真的不争,可别人不会那么认为,若真到落败的地步,没有人会肯轻易放过他。

他面色极差,“汗王真的……会死么?”

解忧哑口无言。

不是会,而是很多人都在盼着,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谁还会认谁。

修鱼脸色一闷,“可是,他们对我很好,夫蒙叔叔今天还送了我一把好弓箭,约我明天一起去狩猎。”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真不知他是不是傻,一点好处就能轻易收买,难怪汗王要为他操碎心,深思一虑,她好心道,“我认为,你最应该离左贤王远一点,他比谁都不好惹。”

他皱眉,“夫蒙叔叔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何总是很讨厌他?”

哪一点都不好!

哪一点都讨厌!

她真想把修鱼脑袋撬开,到底开不开窍,到底看着他如此呆萌份上,她只得忍了忍,狠说道,“等新任汗王上位,早不知会把你踢哪个慌僻角落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到时候,看你的夫蒙叔叔理不理你!”

修鱼不知所措,看着她生气上马离开。

心里微微呢喃,汗王……真的活不久了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关心汗王的位子,在意汗王的生死,却没有人真正关心汗王的身体。

连她也不关心。

解忧回到住处,仍然气修鱼不理解她,她并非有意揣摩别人心思,也并非想让他对所有人都提防。她只是为他好,给他一点建议,让他离韩馀夫蒙远点。若不是因为修鱼母亲,她才懒得要提醒他提防谁。

冷静思考许久,又知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虽是想提醒他,也不免伤了他,如若自己父皇身体快不行了,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说――等你父皇一死,谁会是下一任皇帝?

她绝不会关心哪门子皇帝,只会把那人狠狠回骂过去——父皇才不会死,才不会那么容易死,说她父皇会死的人都是大坏蛋,大混蛋。

父皇……

把玩着手中名贵的‘雪颜香’,解忧陷入深思。

翌日大早,她去修鱼住处找人,果然被告知与韩馀夫蒙一道出去,不到猎物满载怕是不会回来,当下只好回自己住处,换身衣服,然后去草场——挤奶杀羊。

等修鱼回来,一定得好吃好喝供他一顿,说明昨天她并无恶意。那些话……是她一时乱说。

羊奶刚挤到一半,她撒手一歇,只见远处来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该男子下马后直奔她而来。

对于不认识的人,打量两眼之后,她一概无视,再看这人在奴桑地盘,却穿着晋国服饰,她猜到个大概,于是乎,连斜视都不想。

继续辛苦挤羊奶。

该男子拱手,恭敬有礼唤了一声,“小臣参见公主。”

“嗯。”

不理,晾他在一边。

不远处,缓慢骑马而来的琉璃匆匆下马,急跑过来,略过该男子,拉着她到一边报告小道消息,“公主,我听说晋国来了使臣,想要向公主问安,我百般阻拦,不想他找到了这里。”

她点头明了,又问,“他是谁?”

琉璃小声道,“持节出使的文臣,蔡仲耒,另还有几位副郎将陪他而来,不过,他敢单独一人前来寻公主,肯定没好事,公主要小心些才好。”

解忧不可思议地瞟了眼琉璃,这丫头是不是在奴桑待得太久,忘了自己家是哪的?对使臣都如此提防,不是应该客气一点吗?怎的这丫头是不是在晋国日子过得太惨,开始仇视晋国了?

不过也有一点说得对,无事不登三宝殿,难得晋国竟然还有人记得她这公主。

蔡仲耒站在那里并未走,等解忧回身,他又是礼貌恭敬,她本想着要不要回去换身衣裳,不端庄尊贵,也至少不要是这副鬼模鬼样,但一想,说不定没有大事,几句话闲聊,干脆也就省了。

这里是草场,牛羊居多,没办法给他来个大见面场合,只能就地铺好一层毡布,供上几样好吃好喝的,以显示她待客真诚。

“小臣奉命前来探望公主,小臣来时还一度担心公主受不得这塞外高原,如今一看,虽没有金碧宫殿,山珍海味,公主也能怡然自得,与牛羊为伴,小臣佩服公主。”

她心里冷笑,一堆废话。

没有金碧宫殿也好,没有锦衣玉食也好,日子也要过,她只能一步步适应与习惯,高兴挤挤奶唰唰羊肉,不高兴骑马狂奔撒气。她不怡然自得的过,难道每天丧着脸,再以泪洗面,表示思国情切,哭着喊着过?

即便哭喊,又能给谁看。

面上勉强挤出一抹柔笑,“招待不周,让蔡大人见笑,不知大人远途而来,所为何事?”

蔡仲耒道,“蔡某奉命此来,一是向汗王表示晋国与奴桑愿继续修好,归还扣留的奴桑使者与俘虏,并献上一批财礼。二是,向公主问安。”

对于第一,她有些讶异,却又坦然释怀,两国交战,多半停留在他国的使者必然殃及,战场生擒的俘虏多半是苦力,没有斩杀已是仁慈对待,只是,为什么她来了奴桑四个多月,到现在,两国才开始真正表现交好?

还是,双方还在因什么酝酿筹谋,交好只是表面?

她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对于疑惑的事不免多了几分猜想,可到底她是个被人冷落的嫣支,只能宏观的猜测各人心思不纯,却无法接触到那些步步精细的大事,更不知,晋国那人是什么心思,如何猜得透呢。

至于第二……

她冷静接着道,“蔡大人代我转告皇上,我一切都好,不劳烦皇上挂心。”

蔡仲耒尴尬道,“小臣是代太皇太后向公主问安,太皇太后卧病在床,又时常挂念着公主,这才请托小臣前来探望公主。”

看得出来这种尴尬,她与那人如何关系,哪一个不明了,如今又还当面让人觉得,她在惦念着那人的挂心。哪知又被告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挂念。那人……压根没挂心过她。

也是,奴桑前些日子也差人去了晋国愿表修好,还送了一堆美人,时过境迁,新旧常换,谁又记得她冥解忧是哪一位。没人会记得了。

她抬首,淡淡道,“太皇太后病了么?要不要紧?”

“太皇太后此几月前突感疾患,病魔缠身,只怕是回天乏力,不知还能不能撑过今年……”蔡仲耒亦有悲伤之意。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没有办法。”她苦笑,“惹得太皇太后榻中挂念,实是我不该。蔡大人回国时,可否替我捎一封信,如若太皇太后还在……也请蔡大人亲自代我向太皇太后问候一声安好。”

“小臣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