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随着领路的少女,走进了上官家前厅大堂里,那少女要他稍稍等一下,就一路小跑地走了。
等待的时间百无聊赖,李善便往四周看去,只见这上官家的大堂装饰得富丽堂皇,堪比皇宫了。
八根蟠龙金漆立柱依次排开,支撑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堂。正当中是两排侧座,一个主座。每个座位旁还配有朱红色的茶几。
主座紧贴着一方翠竹屏风,屏风后面是通往中厅的路。
茶几上的茶水还是温热的,一旦凉了,就有几个婢女走上来,换上一杯刚刚沏好的。
香气满屋。
不管有没有客人。
“好奢侈。”李善不由惊叹。
自己哪有过这么铺张浪费的生活?在野外,别说热气腾腾的茶水,贴近人意的仆役,有得一口凉水和,一片干肉吃,就要谢天谢地了。
李善坐不住,就在大堂里来回地走,直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主座背后的屏风传来。
一个对李善而言很是熟悉的人影,迈着雄浑的脚步,走了出来。
“真的是你?你还没死呢?”
来人正是闻讯赶来的上官辍,而李善见了他,也丝毫没有一点遮掩,惊奇地问道。
“哈哈哈!老天还不想收我,就把我放了出来。”上官辍脸上的笑意不减,走了近来,一拍李善的肩头,“李善兄弟,别来无恙啊?那晚一别之后,本想着九死一生,而且这茫茫世间,再难相逢。但我就是不死心,恰好妹妹菲儿又要我教她练武,就叫她在城门那里等你,谁知就等到了。”
“那姑娘是你妹妹?”李善心里之前的怀疑顿释,但又冒出一个新的疑问,“那她怎么穿得那副模样?”
“兄弟大可不必知道这个。”上官辍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接着侧过头去,对屏风后道,“菲儿,别躲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武艺超群的李善兄弟,还不赶快出来拜师?”
李善此时有点明白了,这上官公子哥是把自己当挡箭牌了啊!
也正好,反正自己在这荒土郡里无依无靠,找不找得到方紫月不说,光是想想如何应付她身后的家族,学习一大堆礼节,就比单挑一只屠夫更加令自己头疼了。
如今不如领了这情,用上官家力量,去找她可能变得容易些。
“菲儿见过师父,但以后请师父不要一直用色迷迷的眼神看着我才好!”
李善思想间,上官菲已经从躲藏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在李善身前一抱拳,嘟着嘴,很是厌恶地说道。
李善分明能读出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就写着两个字——怀疑。
深深的怀疑。
上官辍似乎也感觉到了上官菲语气间的顶撞,笑说:“李善兄弟权当帮帮本少主的忙,屈尊教导她几天。你住的地方,我已经叫人备好,一会就有人来带你去。正巧赶上我上官家晚宴,傍晚的时候我来叫你。”
转过语气,对上官菲叮嘱。
“李善兄弟事情很多,这次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在我们家住上几天,菲儿你可要把握机会。他在武道上的造诣,远比你高。”
“知道啦!去了一趟荒原,废话就这么多。”上官菲不情愿地回答道,随后向李善欠了欠身子,照例问好,“麻烦你了。”
但这话传进李善的耳朵里,他反而觉得这上官菲像是嫌自己给她添了麻烦一般。
本身就对教徒弟这事从没有过经验,也从不感兴趣,李善也就勉强答应了一声,然后和上官兄妹告别,在一个进来的仆役带领下,去看自己的暂时住所。
“我们上官家历史悠久,是北方的名门大族……”在路上,这仆役兴致勃勃地对李善吹嘘上官家的历史。
但他后边说了什么,李善却完全听不到,他正在深深思索一些私事。
如今自己真正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寄居在这上官家不提,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方紫月,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远走高飞。
现在的自己就只剩下一卷还未来得及看的憎恶卷轴,一个被预言必定失败的命运而已。
一路陪伴过来的饿狼和骷髅头,则是被李善直接无视了……进城时,骷髅头的样子吓得路人们不轻,李善就顺手把它扔进了一条臭水沟里,而那饿狼本来是一路跟来的,在门口时被上官家的仆役们赶去宠物房关着了。
李善想到这里,不得不再次赞叹这上官家的气派,还特地腾了一间屋子,做成宠物房,给拜访的客人方便。
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座桥,走进了一片水上建筑群里,在其中的一栋两层小楼外停下。
李善抬头看去,只见这小楼全木质结构,显得小巧玲珑,又不失古朴,而且是这一大片建筑中最高的。
这片水上建筑大多是一层的独房,就建在上官家中心的一个人工湖上。
风光秀丽。
凉风习习。
看来上官辍为了招待李善,也费了一番心思。
“客人请好好休息,一会少主说要来接客人去参加我族的晚宴,请不要熟睡。”
仆役退下。
李善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一楼灯火通明,正当中的地上铺着一条蟠龙纹案地毯,靠墙摆着几把木质椅子,几张茶几,四个墙角还各自载有一盆文竹。
正对面有一条楼梯通向二楼,不用想,李善也知道二楼绝对是睡觉的房间了。
“这地方倒是不错,尤其是这地方够大,能够让我能好好地钻研卷轴里的东西。”
李善打量了一遍房间里的布置后,转身插上门闩,走到地毯正中盘腿坐下,然后从怀里拿出憎恶卷轴,打开,一字一字地研读。
还没打开时,他是满满的高兴,但仔细地看去,脸色慢慢的就有了变化。
“纠缠射击,射出一道箭矢造成伤害,并纠缠住两个目标,短时间内让这两个目标减速。需要弓弩附着憎恶”
“闪避击射,向着后回避时额外消耗戒律,朝前方射击造成伤害,命中目标时向后回避一段距离。需要弓弩附着憎恶”
“刀扇,向四面八方螺旋形投出飞刀,命中敌人减速。需要有飞刀附着憎恶。”
“射击套索……需要弓弩附着憎恶。”
“手里剑……需要有飞镖附着憎恶。”
“穿刺……需要弓弩附着憎恶。”
“需要弓弩……”
“需要飞镖……”
“需要爆炸物……”
“需要榴弹……”
两个时辰后……
“砰!”
李善站了起来,一脸不爽地把手里的卷轴扔在了地上。
“什么狗屁东西!所有的憎恶技能都需要一大堆东西,就没有一个是用刀的!”
这一摔不要紧,本来完好的卷轴猛地一磕地面后,顿时就崩散成了星星的红色光点。
它们纷纷飞散开去,但只要接近李善的,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吸力作用一般,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李善离这些红光又近,大半的自然就被他吸收,而与之同时,他感觉心里浮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自己仿佛在瞬间之间,知道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红光很快散尽,而在李善心头萦绕的那种感觉,也渐渐明晰——一本清晰无比的黑色卷轴浮在自己的心头,里面的一字一句,自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同时,那卷轴上还多出来一些新的字句。
李善随着读去。
“憎恶,取于各种负面情绪,如愤怒、暴虐、嫉妒、怨恨……在生命体中,它气若游丝,此时是‘憎恶气息’”。
“只有久经训练的狩魔猎人,才能把这些气息抽出,转化成力量,囤聚在自己的血液里。”
“魔物大多力大无穷,血腥残暴,狩魔猎人用远程兵器,配合憎恶和戒律,大多能轻松取胜,但这不是说憎恶只能这么用……”
“……”
读到这里,卷轴便几乎到了末尾,就只剩下一两行,而剩下的字迹太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
而且每随着李善读一个字,那个字就消散了。以至于读到最后,心里的卷轴也就只剩下了模糊的末尾残片。
之前的则全部消散!
“还有这种奇怪的事?”李善感觉古怪的同时,也因为被这卷轴耍了而很生气。
“我不由天命,我李善,偏偏要改变它!”
心里按下了一个坚定的决定,正差一把称手的兵器来试手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了起来。
李善想想,自己看书已经有了两个多时辰,进来的时候是正午已过,现在肯定是傍晚黄昏了。
之前上官辍说,傍晚的时候会来叫自己,看来他还是一个守信的人。
果不其然,等李善撤去门闩,开了门,见站在门外的就是上官辍。
只不过和几个时辰前李善看到的不同,此时的上官辍脸色很是难看,他看见李善就站在门边,却没有摆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而是错过,坐在了屋内的一把椅子上。
侧头过来,上官辍看着门边的李善好一会,又吞吞吐吐了一会,才问道:“李善兄弟,如果你的至爱,那方大小姐,被人抢走了,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呗。”权当上官辍在开自己的玩笑,李善笑着回答道。
他却不见,在他的回答之后,上官辍的脸色更加晦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