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盗墓笔记之邪至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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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小镇

我答应张晓冥三天之后实施他的计划,在此之前,我让他把我带回闷油瓶的住处。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并给了我一把信号枪,交待我如果再被赶出去,就发信号给他,这话不说就算了,说出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处境很悲凉。

走到房前,门没有锁,地上还有斑斑的血迹,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看到闷油瓶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衣服已经换过,手臂上缠着绷带,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他的警惕性,一个人走进来不会不知道,可能是不想理我,也可能是真的累了。

我在房间站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话,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赶我出去。

天色已晚,我走到后面的厨房,七手八脚炖了碗鱼汤,端进房间,放到床边的桌子上。鱼汤香味很浓,离他只有一米多远,就算装睡也会饿醒的吧。可汤都放凉了,闷油瓶还是没有看一眼,反而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额头一滴滴往下掉。我有点慌了,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体温正常,叫了叫他,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看来真的不是在装睡啊……我想起下午围场中那个怪人最后在他手臂上划下的伤口,难道那个人手上有毒?不是应该百毒不侵的吗?

我从柜子里翻出药箱,里面大大小小的瓶子上写的都是我看不懂的符号,张家真是逆天了,连文字都要自成体系吗?

我走到床边,轻轻摇着他,“小哥,醒醒,这哪瓶药是可以吃的?”

闷油瓶还是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出汗,枕头很快被浸湿了,头发湿漉漉地像刚刚洗过一样。我不敢给他乱吃药,只好拿毛巾一遍遍把汗擦干。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不再出汗,肤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松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下身体,一转身发现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东西。是刚刚出现的,还是昨天就在而我没有注意到?那是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瓶子,瓶子是黑色的,我拿起来晃了晃,很轻,像是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是什么东西?我转动瓶盖,打不开,似乎密封得很严。

“别碰……”很轻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回头,看到闷油瓶已经醒了。

“没事吧?”我想伸手扶他,他推开我自己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把盒子盖上。

“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他顺手把盒子塞到旁边的抽屉里。

“你刚才……”

“汤还能喝吗?”

我低头看了下桌子上的碗,“当然不能了,放一晚上了。”

闷油瓶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

“吃饭。”

我跟着他走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一路上,他不说话,不过也没赶我走,这样就够了。

小镇的居民刚刚早起,有人在清扫门前的路面,有人打着哈欠聊天,微亮的阳光笼罩着浅浅苏醒的天地万物。就这样简简单单过完短短几十年不好吗?生老病死哪有那么可怕。

我不知道这里还算不算张家的地界,不过别人看到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我们在一家小店吃早餐,时间还早,只有我们两个人,店主摆了桌子在路边,一边吃一边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早起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清楚:“你昨天到底怎么了?”

“你问的哪一件事?”

我愣了下,随即明白,昨天下午的那场厮杀也许是他最不想让我看到的一幕。

“我是说……昨晚,是中毒吗?”

“不是”

“那……”

“已经没事了,吃饭吧。”他打断我,不再说下去。

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已经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放在心里。他曾说我是他与这世界唯一的关联,而现在,他似乎是要把这唯一的关联也彻底断掉。那么未来呢?漫长的一生,就真的要与这世界彻底隔绝吗?我们的遇见,对你而言,究竟是一段美好,还是一场浩劫?或者说,是用一生的寒冬去换取短短几年的温暖。

我看着他,他低头吃饭。

我咬了口大饼,换了个问题:“你要怎么才能让我留下来?”

“你留下来干什么?”

大饼很硬,我一边使劲嚼着,一边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我抬头,看到远处的天空有奇怪的微光闪烁了几下。转过头,发现闷油瓶也望着那个方向,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看了一会儿,似乎能看懂那些闪烁的微光所代表的含义。而我什么都看不出,只看到那些微光闪了几下便逐渐消失,然后就听到闷油瓶对我说了句:“哪儿也别去,我等下回来找你。”说完起身要走,我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低头看向我,我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想到了问题的答案。每次,你都让我等在原地,而现在,我希望能够陪你一起,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闷油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把视线移向人来人往的街道,问了一个听起来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你觉得这个小镇有什么不同?”

我把目光移到街道上,太阳已经冉冉升起,天空很蓝,早餐店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一家几口带着孩子一起吃饭,有熟人开着玩笑相互寒暄,很平凡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不解地看着闷油瓶,他望着那些人,低声说道:“他们只有一年的记忆。”

“一年?为什么?”

“这是其中一个实验基地,镇里面的人都是实验品,每年到了一定时间,会从中选出一批人带入村子。之后,剩下的人会被更改记忆,不会记得身边少了哪些人,包括至亲的人。”闷油瓶说完,回头看着我。

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一觉醒来,你身边的人已经永远离开,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从来不记得他的存在。

曾经有一本书中说,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色礼服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从人际关系网里消逝,悄然离去。而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而那些被选中的人,肉体还在,便已真正地死去,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今天,就是这个时间,”他看着我说,“现在,你知道我在做些什么。”闷油瓶说完,推开我的手,他的手冰冷,彷佛已经耗尽了曾经拥有过的所有温暖。

我站起来拦在他面前,“你能做什么,我一样可以。”

“你做不到”,他平静地说完,转身离开。

“等一下!”我从腰间抽出匕首,“不就是杀人吗?这些人,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反正到了明天,他们什么都不会记得。”我反转匕首,用力刺向离我最近的一个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刀尖已经划破了那人的衣服,闷油瓶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出手打落了我手中的匕首。人群惊恐万状地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嗜血的杀手,随即缓过神来,迅速四散逃离。

狂风骤起,遮云蔽日,黄土漫天的街道,转眼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浩瀚苍穹,茫茫人海,每个人都是漩涡中辗转盘旋的沙砾,随时会被狂风吹散,流落在生命永无轮回的荒野。

“我不会让你的手染血,”这是他离开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