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如紫燕,全身腾起悬浮在半空,不等吴怀川答话,双拳已直捣他的面门。吴怀川早有准备,双腿下蹲身体往下一沉,堪堪避过对方击来的双拳,跟着双手往上,就想抓来人的脚踝。怎奈来人身形实在太快,已然越过自己的头顶。吴怀川暗道一声不好,可不等他撤招换招,来人一脚已是踢中了他的后背。原来这人轻功实在巧妙,并未落地借力身躯竟然在空中旋转过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吴怀川后背挨了一脚,踉踉跄跄往前四五步,才稳住身形。吴怀川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他一纵身拔起插在石坪边的背肩刀,舞了个刀花,朝着来人一刀劈下。
来人后退,离开吴怀川十步开外站住,双手交差放在胸前,似乎再没有还手的意思。这个人生得实在矮小,身高就如同一个十一二岁的儿童一般,小头小脸,小手小脚,要是拿称来称,一准都到不了五十斤重。可在场的人却都认得他,更没有人敢轻视他。他便是小王庄的王小雀子。
王小雀子似乎是天生发育不全,既不见长高,也不见长粗。可是他天赋异禀,堪称学武的奇才。在整个东乡,单论轻功,说他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尤其是他有一项绝技,能够将自己的身体如同一副画一样挂在墙壁或者山崖之上,一个时辰纹丝不动。他自己称这一手功夫为“贴壁挂画”。吴怀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他的亏了。这些年小王庄王家是人才辈出,即便如此,就算是王德辉、王耀典这两位浸淫武学达五十年的前辈,吴怀川也丝毫不怵。至于像王正中、王再翁、王凤啻、王调暑这样的中生代,虽都是东乡武术的佼佼者,可说句实在话,都还没有和吴怀川匹敌的能力。偏偏是这个王小雀子,年龄跟自己女儿差不离,论身材比自己女儿还要单薄。可与他交手多次,一次都没有赢过。多次想过,只要能够一把抓住,就是掐也能够把他骨头掐断了,可就是近身不得。如今这个滑不溜秋的肥皂怪又一次站到了自己对面,吴怀川劈下这一刀,却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有一大批官兵围了过来,将一个石莲峰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是桐城县县令杨大瑨。这个杨大瑨,平时在县城还惧吴怀川三分。他这一来,无巧不巧,恰似给吴怀川解围来了。吴怀川见兵勇迅速围了过来,杨大瑨越众而出,立即大声叫道:“县令老爷,你又不会武功,跑来这里做什么?”
桐城县令杨大瑨骑在马上朝吴怀川一拱手道:“吴教师,本县今天是来抓人的。您多担待。”
石坪上或站或坐的数百人全数站了起来。县里来的官兵,他们并不惧怕,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在这石莲峰比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引得官兵前来,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何况这一次比武的目的,还是为了巡抚大人倡议的事情,县令不可能不知道。
县令杨大瑨兵围石莲峰,声称前来抓人。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惹出了事端。东乡群雄虽然喜欢打架逞强,但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武林门派。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门派或者家族恩怨,各家各户练武都是公开的,就连师父徒弟也不是很清楚。在东乡有一种叫“破拳”的规矩,就是不管是武馆还是师徒,只要有一方认为自己强过对方,就可以公开点名“破拳”,徒弟打倒师父,姓张的打倒姓王的都无所谓,既不结怨也不生分。不服气,练好了重来。破过别人拳的,就算是“教师”了,多次破过别人拳的,那就是“教师爷”。这“教师爷”不分男女,只凭功夫,是一种荣誉。
东乡这完全开放的习武风气,自然没有太多的人事纠葛。县令前来抓人,多少有点蹊跷。空照大师作为这次比武的见证人,自然要出面问个清楚。他口宣佛号,屁股离开大石,站起身径直走到杨县令的身边:“阿弥陀佛。敢问大人,是谁犯了什么王法,要劳动大人亲自带兵来我佛门净地?”
杨大瑨哈哈一笑,双手合十道:“大师言重了。此处离华严宝刹,还有些路程。如何能够说是佛门净地?要说这浮山,也不能全算你佛门的。它还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之一的小世界,大师说是不是啊?哈哈哈”笑着突然面容一肃,朝左上方一抱拳高声道:“当今圣上宅心仁厚,深知佛法无边。曾有旨意不得侵扰佛门清净。天威当头,下官岂敢打扰大师静修?只是有人胆大包天,藐视王法,在沿江一带杀人越货。这个狂徒如今就在这一群人当中。本县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此一趟啊。”
此言一出,石坪上顿时就炸了锅了。想这次比武,原本是要挑出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到山东去寻找鲍氏后人。应邀前来的都是东乡有些名气的教师,不说全部知根知底,也都有丝丝缕缕的交情。再说东乡武术虽然不是什么门派,没有门规戒条,但是各家各户的族长主使人,都曾在鲍教师面前应承过,不向不会武功的人动武,不强取豪夺,不***女,否则群起而诛之。是谁会如此大胆做下杀人越货的勾当,还能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