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的冥河彼岸，到现在的孟婆亭内，顾花微没有一刻不在怀疑，可是她找不到怀疑的理由，直到这一刻，她才醒悟过来。
“你不是孟婆，你只是一个诱人心魂的怪物而已，或者说，”顾花微指了指她红色衣裙上的花儿，“我应该叫你花妖。”用花香迷惑世人，令人在幻梦之中死去的妖物。
红衣女子呆在原地，她似乎没有料到顾花微会拆穿她的身份，毕竟她扮演的真是太像太像了，从陷入冥界的白骨生死桥开始，一直到孟婆亭，她都没有露出破绽，可是……
“你很聪明。”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声音轻轻的，并没有否认顾花微的判断，“你聪明的让人害怕。”
“你可不是人。”顾花微摇头，“所以我对于你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能够用幻术杀死如此之多的修仙之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可小觑的妖物。
“你对我来说的确小事一桩。”红衣女子也不装模作样了，丢下手里的骨头碗，走近顾花微，“可你却是唯一一个能够识破我的小姑娘。”
“我得感谢我的敏锐。”顾花微耸耸肩，“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也和他们相差无几。”她看着已经没有神智的宗门弟子，他们有的死在了最初幻境里的冥河，有的残存下来，却败给了红衣女子的一碗所谓的“孟婆汤”，那样的味道，诸天万界，又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的确如此。”红衣女子在距顾花微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我是想用我自制的毒药杀了你，让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谁料得到，竟然出现了你这样的异类。”
“也许，并不只有我。”顾花微摇了摇头，顾倾城，顾家三兄弟，还有龙锦以及苍澜，若是入了幻境，难道都会被这么一个假的孟婆骗倒？恐怕没这么简单。
“你说得对，”红衣女子狭长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凶光，隐隐带着几分不甘：“有几个逃了出去，其中一个尤为让人惊讶，她竟有万界神光庇佑，我竟动不得她分毫。”
那个人，毋庸置疑，就是顾倾城。
“她身边的男子，也算是沾了她的光。”红衣女子笑了笑，纤细的手指理了理自己胸口长长的发丝，“真是让人艳羡，这样的通天好运气，世人都想要得到，可是老天爷为何偏偏就便宜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顾花微，想要从少女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嫉妒，可是结果显然是让她失望了，顾花微表现得很平静，没有羡慕没有嫉妒，只有淡然，这样的淡然反而让人不安。
“还有的呢？”对于顾倾城的女主光环，顾花微一直都知道，因此一直都不敢轻易的对付她，至于杀了一了百了，一是她舍不得就让一个贱人死的这么痛快，另一个最大的原因却是，她不能轻易冒险，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最重要的一定是做好养精蓄锐的准备。
“还有，”红衣女子并不着急杀了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还有四个样貌好看极了的小伙子，你或许认识他们，俊美的像极了我得同类，可是个个都有护命法宝，我能让他们昏迷，却无法让他们去死，说起来也是我这次运道不好。”说到这里，女子有些挫败，她遇见的好苗子都是她动不得的人物。
可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她能动的，却又是一个能够恪守本心，云淡风轻的姑娘，没有在半途迷失自我，甚至一针见血的认出了她的本体，这一次，可是千百年来，最令人欲卒的一次了。
“还有一个问题。”顾花微斟酌开口，面带犹豫。
红衣女子挥挥衣袖，并不介意，“有话就说，啰啰嗦嗦算什么？”
“你很想要人命，可是你为何不在城池之内要了人的性命，偏生要在梦境里，这样难道不多此一举？”
“不，”红衣女子打断她，笑的意味不明，“我要的可从来都不是人命，这样大张旗鼓的要人命只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聪明的女子从来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要的不是人命，不想大张旗鼓？这个说明什么？说明她想取走的东西，是必然要在她掌控之中，势在必得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是？
顾花微想起了牛头马面，他们驱赶的东西是……
那个答案顾花微破口而出：“你想要灵魂！”
“我说过了，你很聪明。”红衣女子并不为顾花微的一击即中感到羞怒，反而更加赞赏，她眉眼带笑的盯着顾花微，话锋一转：“那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你。”
“什么？”顾花微看向她。
“慧极必伤。”
这个词，她曾经在书上面看过很多次，无一不是形容年纪幼小聪明伶俐的女主角的，她们美丽又聪慧，自小便懂得数不清楚的大道理，有一颗透明的心，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一个堪称妖物的东西，会把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
莫子原：我也用过好吗？
“太聪明的姑娘一生都会活的很累，就连假装愚蠢都做不到，有人羡慕她的聪慧爱慕她的容光，可这恰恰是悲剧的根源，从她敏锐那天起，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也开始容不下一粒沙子，你说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红色衣物的妖娆女子站在她面前侃侃而谈，没有敌意，没有杀意，可是顾花微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冷，明明这只是她的灵魂而已，灵魂是不会觉得冷的不是吗？
“我并不聪明。”顾花微沉吟片刻否认，“若是我我猜出了你的身份你觉得我聪明，恐怕妄断了。”如果她真的是花妖口中那个慧极必伤的姑娘的话，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还会说她是笨蛋，觉得她愚蠢透了？
“我能认出你，只不过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能信任，而这一切，从来就与聪明无关。”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聪明，那些直觉，不过是血雨腥风练就出来的能力，为什么偏偏要用聪明去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