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南疆喋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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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七,大臣就义感天动地,孤孀蒙难背井离乡

那管家来到众人跟前下了马,再次高举令箭喝叫郝永忠听令,众人自然都认得督师令箭,一阵短暂的骚动后,一个小头目标模样的人上前回话,说是郝将军不在此处,管家厉声高叫道:“督师有令,众军一律不得抢劫公私财物,掳掠人口,凡有抢劫掳掠者,即刻归还释放,违令不听者,无论官职,杀无赦!”

众军士一时没有了主张,呆在了当场,那小头目要管家稍等,然后一溜烟去了。无片时,那郝摇旗带着十来个手下骑马来到了现场,管家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郝摇箍见那管家拿的果真是何腾蛟督师令箭,自然不敢怠慢,先下马来假惺惺地将瞿公抚慰了一番,说是自己治军不力,以至出现了这番局面,下来一定严查严处,然后喝令众军士放人,至于财物,一时也不好细查,便当即胡乱拼凑了数十两银子给瞿公,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郝摇旗深怕何腾蛟真的来了桂林,不敢与之见面,迅速集合拢部下,匆匆离开了桂林。

皇上和郝摇旗离开桂林后,瞿式耜即刻着手布防,以图强撑,虽然打退了敌人的数次攻城,然而形势却没有丝毫扭转,反而愈来愈危险,正在十万火急之际,适逢原明叛将金声桓、李成栋先后率部反正,打出了“反清归明”的旗号,并先后在江西和广东向清军发起了猛攻,迫使清廷不得不将主要兵力抽调回去对付二人,桂林方才解了燃眉之急。然而好景不长,当清军很快镇压了金、李二人的起义后,定南王孔有德再次挥师广西。当瞿式耜正在竭力筹措粮饷,准备积极迎战之际,不料桂林城中以及周边守将及其大小官员一个个先后望风而逃,所带部队全部用来保护自己的家属逃窜,瞿公见状气得捶胸顿足道:“朝廷用厚禄供你们,百姓用膏血养你们,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的逃窜吗?”

当孔有德前锋逼近桂林时,城中再也无可用之兵。瞿公绝望之中,早已下了与桂林城共存亡的决心,所以见状倒也并不惊惶,从容将家属作了妥善安排,将邵夫人和冷霜飞一家安置在城外乡下的冷霜飞母亲娘家,然后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只身返回桂林,独坐署衙饮酒吟诗。却有那门生兼好友张同敞,本是万历年间名相张居正之孙,其时任职广西总督,于黄昏时自灵川来,隔江望见城中光景,估计已为空城。同敞深知瞿公为人,知其必会留守城中不去,于是自漓江东岸泅水入城,赶至留守衙门,果见老师在此,便对他说道,“形势这么危急,老师为甚么还不走?”瞿公答道:“我是本城留守,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今为国家而死,倒也死得其所。”然后反问同敞道:“你又不是留守,没有守城任务,却又跑到这里来做甚么?你还是赶快走吧!”同敞大笑道:“要死就让我和你一起死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古人都以独自做君子为耻,莫非先生就不容我和你一同共赴国难么?”言罢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瞿公亦笑道:“那好,为师今天成全你好了!”说罢给同敞斟满酒,二人各自饮了一大杯。然后方慢慢地煮酒论诗,从容熬过那漫漫长夜。东方渐渐发白,清军已经占领了桂林各个城门,一队清军冲进署衙,见到二人便要上前捆绑,瞿公平静地对他们说道:“用不住这么费事,我们不怕死,要逃早就逃了,既然已在这里等了一夜,就不用捆绑了。”说罢和张同敞从容地随清兵走出了署衙。

二人被押至清营见孔有德,孔有德倒是恭敬有加,对二人拱手施礼道:“你们二人谁是瞿阁部先生?”

瞿公昂然道:“只我便是,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孔有德依然温和道:“先生不必视本王为仇寇,昔日崇祯皇帝殉难,本部这是协助大清国为明复仇,葬祭成礼,天意可知。本王早就闻得先生大名,你不如且随本王去,我掌兵马,先生掌粮饷,共同为大清效力,如何?”瞿公冷笑道:“本阁是大明忠臣,你却是个甚么东西,焉肯与你共职?”

孔有德依然耐着性子道:“其实本王也是名门之后,昔年孔圣人实乃吾先祖,只为时势所迫,才不得不如此的,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也不可太过固执,”

此时站在一旁的张同敞呵呵大笑道:“你这厮原本不过是毛文龙家走狗,专事递手本、倒夜壶,如今却又助纣为虐,残害同胞,竟然还敢冒称先圣后裔,岂还是平白玷污了孔姓一脉?”

那孔有德并不认识张同敞,此时闻言大怒,奋然上前打同敞耳光,并喝令同敞跪下,同敞昂然不跪,口中兀自大骂不已,左右见状,上前用刀背和枪杆一阵乱打,同敞顷刻间便被打瞎了一只眼睛,打折了一条臂膀,一时间血流满面。瞿公见状悲愤难已,挺身上前用身体遮挡同敞,同时厉声高叫道:“这位是总督张同敞,也是国家大臣,也和本阁一样早已抱定了为国捐躯的决心,你们要杀要剐,请给我们个痛快,让我们死在一起,岂可如此野蛮无礼?”

孔有德闻言,方止着了手下,复对二人说道:“本王刚才领教了你们的忠烈,实在是不忍心杀了你们,不过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不如今日降了大清,来日封王拜爵不是问题,也和本王一样同享荣耀,岂不好么?还请二位三思。”

瞿公正色道:“你原本身为明将,既不能尽忠本朝,又不能自起逐鹿,为虎作伥,却还自夸荣耀,本阁都为你感到羞耻。本阁累爱国恩,位至三公,值此国难当头,自当为国殚精竭虑,驱除异族,扫清中原,今既大志不遂,落于你等之手,本阁自感有负国恩,虽死已晚,岂可厚颜乞命?你若真有体恤之心,就请给我们一个痛快死法,也算是成全我们了。”

孔有德闻言,知道二人一时不会屈服,便将之移诸别室软禁起来,每日好酒好饭相供,还请医者为张同敞治伤,同时轮番派遣说客向二人劝降,二人却全然不理,只以诗词唱和作为消遣。就这样过了月余,瞿公见求死不能,惟恐讹言流传,毁了自己声誉,便写了几道连络诸将的檄文置于案头,故意让清兵搜去献给孔有德。孔有德怕夜长梦多,只得下令将二人处斩。

行刑那天,孔有德命人将二人牵至独秀峰前,瞿公道:“本人生平最爱山水,能得以死在这里,余愿足矣!”言罢正了正衣冠,南面朝拜已罢,和张同敞一道引颈就戮。不料二人受刑时却怪事迭起,本来张同敞刑前一直在高呼“大明”,第三声刚叫得一声“大”,刽子手刀已落下,头颅落地,尚还清晰地叫出了那一声“明”,尸身却直立不仆。而那头颅“明”声刚落,却又猛地跃起,一口咬着了孔有德裤腿,孔有德连甩几下都未甩脱,众人正在惊诧之余,空中突然响起三声霹雳,并隐隐传来一片铁索之声,孔有德大惊之下,连忙伏地请罪,表示愿意保全二人家属和后人,并为二人立双忠庙祭奠,同敞尸身方才倒下,头颅亦复坠地。

瞿式耜就义后,冷霜飞和邵夫人悄悄去二公坟前祭拜过几次,孔有德本已侦知了二人身份和行踪,却也并没有为难她们,却不料郝摇旗那厮一直未对冷霜飞死心,忽一日带着数十手下,也不知从哪里拱将出来,乔装窜至桂林乡下冷霜飞外公家,再次强行将冷霜飞掳走,并称霜飞若是不从,将血洗外公全家。霜飞为保外公一家和邵夫人性命,只得作了屈从。

郝摇旗带着冷霜飞和自己的一些残部,辗转来到川中嘉定府,稍作盘踞,即被明叛将武大定驱逐,部众被杀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后不知所踪,冷霜飞便又落到了武大定手中,那武大定要强纳霜飞作小,霜飞深鄙大定为人,宁死也不肯相从,武大定虽然为人毒辣刻薄,在强行夺去霜飞身子后却也不忍加害,便给了霜飞一笔钱让她自行谋生,只是不许离开嘉州,霜飞几次逃走都被抓了回来,一时又没有更多求生技能,便只得在城里盘下这间青楼,当起了鸨母。后值孙可望率部联明抗清,派刘文秀进军四川,在嘉定府将武大定杀得一败涂地,文秀在接管嘉州后得知了冷霜飞的身世,文秀本深感瞿公忠烈,便对冷霜飞尊敬有加,并一再表示得便时会将她带回桂林和家人团聚,这让冷霜飞心中燃起了无限的希望。不想文秀却在保宁铩羽而去,嘉定府又重新落到了清人手中,冷霜飞一时悲愤绝望,便借助琵琶排遣心中惆怅,不料却将少卿引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