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残忍只会更加深刻却没有穷极，残忍的事情我见过太多，每一次当我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残忍之最时无情的现实都会将更加残忍的一面摆在我面前。
“那么韩老鬼你认为呢？”澹台玄饶有兴趣的盯着几近疯魔的黑脸太监问道。
韩老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从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种隐藏在骨血中的恐惧，尽管他的脸色仍是那么的僵硬，眼神仍是那么的无情。
他在恐惧着澹台玄，但他到底在恐惧什么？仔细想想似乎从韩老鬼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起就已经变了。马车上的他充溢着一种令人感到畏惧的气息，他并未隐藏自己的身份，因为那时的他是骄傲的，是恐惧的施加者，他的存在只会令别人感到恐惧；而现在的他却竭力的掩藏着自己，甚至处处因为一种我不知道的原因忌惮忍让着澹台玄，此刻的韩老鬼已经从一个恐惧的施加者变成了被施加者。
韩老鬼前后变化之大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在我离开营地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无从知晓，但我知道，造成这一系列变化的人正是澹台玄!
这样一个人，他所认知的残忍又该是何种光景？
“人有极乐，也有三苦。苦于求不得，苦于得枉然，苦于得而失。求不得，心绪不宁，日思夜寐，日渐憔悴，辗转而哀。得枉然，长叹息，如脊梁之抽骨，再无进取之意，蹉跎而衰。得而失，极心极情，肝胆俱裂，甚于发肤之割切，痛心火煎熬，形销骨立，心几欲死。
要对一个人残忍，你只需要让他尝到三苦中的一苦便已经足以让他生不如死，痛莫过于生。然而这世上的人总是追求这更为极端的东西，因此才有人研究出了残忍之最。
人生极乐之时，得而失；失却之后，复求不得；牺牲一切求得失去一切之时却惊觉得之不过枉然，世上再无更甚于此的残忍了！”
澹台玄的声音平静无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脊背发寒，我想过无数的酷刑，想过无数的折磨，更想过无数令人痛苦的卑劣手段，但那些与澹台玄所说的相比却是如同萤火之于烈日一般渺小微弱。
那样的残忍手段谓之“命运”也不为过！是了，这世上在没有什么东西比之命运更加残忍！
“我的独乐之签正在令他经历着我为他安排的极乐。雄健体魄、如花美眷、无双尊贵、权冠天下、永生不死、千秋万代，这样的人生已是极乐了吧。”澹台玄双眸注视着黑脸太监脸上越来越狂放恣意丑恶的笑脸语气嘲讽的说道。
我已经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极乐之时才是痛苦的开始！
黑脸太监的笑容已经到了极致，贪心不已的人心都以不再作怪，此刻我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极为罕见的满足，想必这就是极乐了吧！
可是到达极乐之时却是噩梦的开始。
澹台玄弹出第二指，眉心正中的草茎上下摆动起来、扭曲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了嘈杂、沉重、心悸的闷响。
伴随着草茎的飞舞，黑脸太监的脸色骤然一变，凝固、破碎、然后褶皱、痛苦，如同大刑加身、大厄降临般整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陷入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无法从这般可怕的面容上想象出他到底在经历着什么，事实上我也不想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谓之心，我不想再连最后的冷静与无谓也失去。
哀大伤身，催人性命。极致的乐催生出了极致的哀。
黑脸太监不断地吐着血，面色如同蜡纸一般怏黄透明，几乎死去，但断命奇毒却不断的将他的命从鬼门关上拉回来，迫使他不得不继续这场对他来说旷日持久的噩梦。
现在的黑脸太监已经不再是身材壮硕的样子了。
黑脸太监全身的肌肉骨骼都有如同蛊虫一般的小点在蠕动，那是断命奇毒在剧烈的修复着损伤的地方，但正是这种剧烈的修复却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他的双手完全变成了紧贴两肋的一团肉瘤，腿部却变得弯弯曲曲却细小无比，皮肤上戳满了大大小小血红色的窟窿全身上下竟再无半点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