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怎么了,没听清楚啊,我说我有法子过河。”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惊喜交集,那男孩坏坏笑道:“怎么样,这下子你该怎么办?”怎么办,废话!
我马上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语气分外恳切,“很抱歉刚才冲撞了你,现在向你道歉,以后只要是遇到你,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奉你当老大,不敢违背你的意思,还请你带我过河。”
那男孩现在倒是不笑了,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沉吟半晌道:“那个人很重要吗?”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比命还重要的人!”那男孩不再多说什么,只低声说道:“跟我来。”
我急忙跟在后面,行了数十部,拨开一片丛林,只见一叶小舟轻轻靠在河岸。我喜不自胜,连声道:“先前真的是对不起了,请你一定帮下我,带我过河。”
那男孩神情郑重,“别再向我道歉了,刚才是我的不是,现在我就带你过去。”我跟着那男孩跳下了船,男孩解开绳索,撑起船槁轻轻一撑,船已离岸半丈之远。
我坐在船上,只见月光如水,轻泻于湖面之上,船槁划过,便荡起轻轻波澜,没得想如果这是时候是我和聆儿在一起,一定滋味不一样。
那男孩见我微微出神,向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感念他带我过河,便不多隐瞒,“我叫林飞,是林家村的。”那男孩“哦”了一声,“那离我家倒不是很远,我家住在溶镇。哎,你多大了?”
我心中挂念聆儿和何老儿,随口应道:“十一岁。”他男孩喜道:“我也是正好十一岁,我是六月出生的,你呢?”我见他如此热情,少不得又如实回答他,“我大你两个月。”
那男孩脸上一阵喜悦,忽然向我一拱手,“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弟,可以吗?”我从小就是个被孤立的孩子,难得遇到对我这样的热情的人,我虽和他不怎么投缘,但心中却蓦地升起一阵暖流。那男孩一脸真挚,“结拜了兄弟,从此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切以义气为重。”
我暗想他日行走江湖中,竟能有一个结拜兄弟,不免也激动起来,忙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那男孩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叫杨子超。”
很多年后我依然会想起当年那个我们结拜的夜晚,皎如银盘的皓月,水面一平如镜,两个少年跪在船头,没有焚香也没有备物祭告天地,但却在那一晚结下生死之缘。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今后漫长的一生,他和我的人生会有那么多的交集,我们一起演绎了人生的悲欢离合,演绎了惊天动地的故事。
当然,那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结拜完一时兴奋不止,只见那月光似一层层清辉撒落,焦急的心也不觉宁静了许多,小船划了一阵,停靠在岸边。我一个箭步跳上岸,子超把小船拴在岸边,向我说道:“先前我躺在船上,看见一个蒙面人跑到湖边,手上还挟带了一个女孩,后面过不多久就看见又一个老头子跟过去,两个人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就过了湖。”
我心头一急,“那女孩还好吗?”子超见我着急,不禁一脸歉意,“他们过去得太快,我也没看很清楚。”我想起一路上的血迹,不知道是谁的,心中不免更是惶恐。
子超见我模样,宽慰道:“他们就是在这里上岸的,天幸这一块正是湖最窄的地方,我们快点跟过去。”我点了点头,双腿迈开沿着小路追过去。
虽已奔波了半夜,一双腿迈开,仍比往日快了很多,暗想何老儿没有我拖累,必然是能追到那个人的,只要稍微纠缠下我就能追上了。忽然眼前黑影一闪,子超竟跑到我前面,我暗暗心惊,平日里我奔跑的速度就已经是出类拔萃,今天更是比平日快了许多,没想到子超竟能比我更快。
心中一时好胜心起,双腿猛一用劲,赶上子超,子超见我追上,也吃了一惊,随即一笑,“我们比一比。”“好!”我一个字说出,一口气立时泄了,已落后五六步,子超脚步却丝毫未缓,我更是心惊,原来这个把弟还很有来头。
脚步疾催,只搅起路边尘土飞扬,然而我快子超更快,一眨眼已领先我两丈有余。我暗暗心急,却不肯落后,只用尽全身气力追赶,直觉风声在耳边鼓荡,两旁风景眨眼即过。
又跑了百余步,忽觉虽然和子超已隔了四五丈,但距离却不再拉远,而是慢慢变近,当下也不多想,只奋力迈开步子,转瞬间已追了一丈。
我脚步愈疾,子超却分明慢下来了了,我暗想原来他脚步虽快,却后劲不足,心下也觉得安慰起来,只把全身气力都放在两个腿上,慢慢拉近和子超的距离,终于赶上了他。
这时天已微亮,子超用手摇摇一指,“大哥,前面就是溶镇,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继续追赶。”
我心中虽是万分焦急,但赶了一夜的路,确实也是疲惫不已,只得听他的,“那我们就稍事休息。”子超带着我朝溶镇走去,溶镇我也是来过几次的,这里的学堂远近闻名,我一直盼着来这里读书。
溶镇的主街只有南北一长条,走到街头,只见墙角下刻了一个箭头,我心中欣喜,看来我们没有追错方向。
子超带着我来到一家临河的酒店,要了几个馒头花卷,子超一边吃一边指着窗外,“大哥你可知这条是什么河吗?”
我点点头,“听我爹说,这条河和我家附近的沮漳河是一支,穿过整个阳城,最后在宜城汇入大江。”
子超微微一叹,“不错,从前这里水运发达,四面八方的货物都要从这里经过,溶镇应运而起,曾有无限繁华。只可惜后来以汉城为中心,建立了以陆路为主的交通枢纽,溶镇便慢慢衰败下去。”
子超朝河东一指,“大哥你看,河边靠着的都是从前的大船,创造无限价值,而如今只不过是一堆破木头罢了,我们这里则是一条娱乐休息的街道,亭台酒肆,无所不有。”
子超的眼中笼聚着浓浓的愁意,语气也如此萧索,我心中疑惑,他还这么小,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大人,这些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大哥,”子超望着长河,语气无比坚定,“总有一天,我会让这里回复当年的繁华。”我见他说的认真,心里也有几分感慨,“这是你的梦想吗?”
子超看着我,微微一笑,“自然不是,我的梦想是建功疆场,杀敌报国,辅佐明主,重振河山。”
我出离地震惊了,我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脸上分明还带着稚气,然而我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的玩笑,而是十足的诚挚。忽然觉得子超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我则是一眼洞穿的泉水。
我们默默地吃完,子超带我来到溶镇一个大院,那房子无比气派,门前匾额上大书——杨府两个字。他让我在外面等他,自己朝后院走去,不多久他手中抱着一个包裹出来,“大哥,我们走。”
我略略疑惑,“这是你家?”子超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我家。”我倒吸一口冷气,语气含了几分严肃,“你竟敢光天化日进去偷东西!子超,快把东西还给别人。”
我的语气少有的严峻,子超看着我,一脸苦笑,“可是我们路上总要有花销,如果连肚子都吃不饱,怎么去救人。”
这样一说我也不免有点犹豫,但还是摇头,“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这样的钱我们不能要。”子超无奈,叹了口气,把那包裹一下扔到墙后,“大哥,我若是放回原处,有可能被抓住的,这样也算还回去了吧。”
我心想子超说的在理,也就不多较真,“那我们继续追。”
两个人吃了东西,身上有多了些能量,我顾忌着子超长力不够,只不急不缓地追赶,在溶镇南街尽头又看到一枚箭头折向西边。
溶镇向东是沙城,向西便是阳城,溶镇隶属于阳城,而阳城则隶属于宜城,也称为宜州。月华王朝是朝地大陆的第一个王朝,幅员辽阔,天下共分为十三个大州,四百多郡,我们这里便是荆州。
溶镇距阳城三十多里,我们怕看不到标记,所以徒步而行,走过近半个时辰的工夫来到两河,这里是溶镇到阳城的必经之地,但却没有溶镇那么繁华。
我和子超在一家客栈下发现标记,无心逗留,继续赶路,忽然左前方传来一阵呵斥声,只见三个地痞流氓正在集市上征收保护费,似乎有两个商贩不同意,两边闹起了冲突。我和子超互相使了个脸色,脚下都慢了起来。
“你们两个新来的听好了,这里是大爷的地盘,在这条街面上,我董大见利有份,识相的就不要等大爷来动手,否则你问问他们,敢再说半个不字,大爷让你们在这街面一刻都呆不下去。”为首那董大一脸阴阳怪气的样子,让人看了无端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