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衍望了望正坐自己身边记录的汉子,犹豫半天,惊疑着竟问出一句:“爱国你这次回来,莫非,是为了我家那孩子?”
张爱华微笑着望一望他,却不说话。
就在这时,就听远处传出来爆炸声音,那桌上茶壶中的凉开水,居然都轻轻摇晃了几下。夏天衍他一颗心,顿时就七上八下,也不知刚才问那问题,到底会是怎样的答案,他脑袋里顿时一片混乱,就连他双手双脚,那也立刻哆嗦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却听那一直站窗边姓胡司机,忽然对着耳机说道:“谈话终止,现在开始,启动二号方案,猎鹰三号、四号,开始呼叫总部。”
窗外顿时“呼啦啦”忙碌起来。
张爱国却没站起身,就看他左手轻敲着沙发扶手,喃喃说道:“这才开始呢,看来,今晚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孙天衍心里,却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他曾听夏天聪说过,张爱国他生来一双神眼,又经过多年艰苦练习,最善长的,那就是“千里凝望”,他曾多次发现他国弹道核潜艇潜伏位置,多次标明他国军事卫星变轨后位置,多次准确预测到他国核试基地,甚至还汇报给上级,说某国一核电站即将发生危险,并标出故障发生详细位置,经相关领导电话沟通,后被确实,等等…
他心想道:这些年来,张爱国倒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他们神算门中所有兄弟,脸上也都大大有光,只不过他那独特技能,也简直是太过于敏感,就连他一哭一笑,甚至一举一动,估计也会让很多人看着,也真的是再谈不上半点自由。
而围着他担任保卫工作的人,天天都战战兢兢,如履寒冰,如临深渊,只怕不小心会发生了什么意外,他自己日夜受这般严密看护,估计连开心大笑的时候,这辈子也难得会有几回,也不知何时才能品味下把杯言欢、放荡无拘般豪爽日子?
就连他现在坐那位置,也都是下午就固定定好了的,人从门口走过来,中途绝不经过窗子,身后正好是墙角位置,左右两边墙上,都新装一块七点六二毫米的特种钢板,再用墙纸给遮盖住了,对面是山,望不到他他所坐的位置,所有一切,都只为了防备附近七百五十米范围内,有可能会出现的阻击枪手…
神算门下的二师兄,这一辈子,也真过得太没乐趣了。孙天衍他忍不住就想道。
白龙潭边,一帮师兄弟直等到现在,心里都早已是焦虑得厉害,此时听到有爆炸声,都忍不住要站起身朝那边跑去,朱雄健一看竟是竹林方向,立刻叫道:“我那车还借人家的呢,这下子惨了!”
霎时间,竟急得连额角鼻尖都冒出了冷汗。
周围平静了下来,姜良朋爬起身去,一边咳嗽,一边用双手拨开那眼前烟雾,并摸索着走上前,模模糊糊的,就见那堵住洞口大石,竟被炸成了凹凹凸凸,还裂成为好大几块,可由于石层太厚的缘故,却依然不见外面天光。
华缤缤摇摇晃晃走过来,挺有信心地说道:“再来几次就成了,咱们发扬愚公移山精神,一次不行,那就再来,姑奶奶我不信邪,怎都要把它给干开了!”
姜良朋却心有余悸,哀求道:“姐姐,还来啊?再来多几次,估计耳朵都炸聋了。”
却看华缤缤爬去碎石顶上,将两管炸药挤进个更深的洞眼,这回还敲碎了进水的手机,拉出两小块钢片,去缠上两根布条,又往豁口里塞了好些石头,那才拍了拍手跳下去,并说道:“小子,姐姐一直都看好你,来,咱们俩一齐加油!”
姜良朋心想:我可是一直在加油,姐姐你倒是趴那儿哇哇乱叫。
又想到: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英雄救美,本就是男人要担待的,谁让自己是大男人呢?
便咬咬牙说道:“好,那你带我师傅再躲远点,这一回若还是不行,我们就想办法,不如上去炸这顶上的土。”说着,双手便再次舞动。
待到大家都趴好,就只听这一次响声更是惊人,连冲击波也更加凶横,竟轰得每个人耳膜都几乎破裂,想往外出口气,也都觉得胸口特别疼痛,段时轮闷哼一声,嘴角顿时流出道血丝,模样显得是痛苦无比,华缤缤捂住耳朵,呜呜地哭着,并压低嗓子讲道:“我左边耳膜穿了,哧哧正往外冒气呢!”
姜良朋听了一惊,摇摆着想要爬起身来,身子却突然一软,差点就摔了个跟头。
他颤栗着说道:“难怪人家都说,一公斤这玩意,点着之后,能将一公斤石头给射出去百多公里,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说不定还不止呢。”
华缤缤哼哼着道:“你说话小点声,震得我耳朵痛,这是进口乳胶药,可以射三百二十公里,猪头!”
姜良朋听了,不禁骇然。
这一下洞中空气终于流畅,面前也漏进来了光亮,就见那烟尘“哗哗!”地往外飘去,连那通道口上大石,也被都炸得四分五裂,横七竖八堆积在出口周围,那顶上泥土也被炸出老大窟窿,姜良朋小心爬上去,双手拨开些乱石碎土,接着,就只见巴掌大块天光,从外面直射进来。
段时轮和华缤缤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姜良朋下来休息片刻,几掌击开那洞口石头,转回身来,搀扶起他们两个,慢慢地爬了出去。
出得洞来,太阳已经西沉,段时轮拉住姜良朋,吩咐他一句话:“以后说话做事,一切都得小心,千万就别忘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姜良朋说道:“师傅你就放心吧,我平时为人一直容忍,只是要让师叔他们以后知道了,你还得站出来帮我说话。”
段时轮他这样说,脸上立刻露出苦笑,却仍不停地微微点头。
夏天聪家那楼上,“咚咚”就跑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朱智蓉,另一位,是他家的女儿--夏纤纤,这两人都眼肿得跟胡桃似的,朱智蓉她着急地说道:“竹林那有爆炸声,我们一定要过去看看。”
张爱国望了望姓吴的司机,说道:“放家属出去,出问题我负责。”
吴司机犹豫片刻,问道:“报告首长,支援马上就到,要不,咱们再等等?”
张爱国望一眼朱智蓉,见她神情凄楚,泪流不停,顿时叹一口气,挥了挥手,说道:“安排下去,照我的话去做。”
朱智蓉看孙天衍仍呆坐那沙发上,手里还拿着本棋谱,便忍不住要委婉地问出句:“大姐夫,你还拿着棋谱干嘛?”
孙天衍此刻心里乱成是一团,信口就答道:“拳不离手,曲不离手,几十年都习惯了。”
说着,叹一口气,颓然靠倒在沙发上。
“你亲儿子,你小舅子现在都没消息,现在外面又爆炸了,你难道心里就不急啊?”朱智蓉哭着吼出来一句,竟再不理他,拖着女儿,就往外冲了出去。
孙天衍想道自己儿子失去消息,老婆又精神失常,好好的一个家,也不知为了啥,居然一下就全毁了,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什么孽,竟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他心里便不免焦燥,再望一眼自己手握的线钉古代棋谱,心里顿时就恨了起来,抓起来一把就撕。
旁边做笔录那男人见倒,赶紧伸过去双手,却还是没来得及,好在孙天衍他每天缺少运动,竟手无缚鸡之力,才扯下来几页,就让那汉子一把夺去,并紧捏去了手里。
他低头看去,这本颜色枯黄的线装书,居然是《黄龙士先生棋谱》,而且是前清光绪丁亥年的刻本,至今最少也一、二百年了,顿时便暗叹可惜,并开口安慰道:“孙老师您先别冲动,这黄龙士留下的十局‘血泪篇’,每一局都是百年难见,您,您这不是糟蹋了么?”
孙天衍眼中顿时滴下泪来,叹一口气说道:“有什么用?能抵得过自己孩子和老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