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秋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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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辜、沈二人又走了一程,终于可以看到人烟了。沈曼芝低声道:“辜大哥,我已经两三天滴水未进了,我饿。”说完羞涩地低下了头,辜仁恪心道:“要她堂堂汉帮的大小姐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真够难为她的了。”他先领着沈曼芝到附近的一户农家,买一件旧衣裳给她罩上,再带她到路边的一个小酒肆里吃一顿。此处是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可吃,无非是些馒头、豆浆之类的东西,沈曼芝一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略微嚼了几下之后,便往下咽,哽得两眼翻白,辜仁恪赶紧走到她身边,一手轻抚她的脊背,另一手端过一碗豆浆,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小口,柔声笑道:“慢点吃。”沈曼芝抬头看了辜仁恪一眼,见他目光柔和,其中蕴含着无限怜惜之情,与在地宫里见到他时的那种凌厉冷峻的目光简直判若两人。辜仁恪将小二叫到跟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二道:“客官,您还不知道吗,这里就是太行山脚下呀。”辜仁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已经到太行山了。”沈曼芝道:“辜大哥,你怎么了?”辜仁恪道:“没什么,只是偶尔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事情。”

辜、沈二人用过饭之后,向小二问明了路径,步行了数里,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个小县城。辜仁恪到城中马市上买了两匹马,二人乘马朝西南方向行去,直至初更时分,方才回到五霞山下的那家客栈。顾庭斌、欧阳庭珊等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刁庭纲见辜仁恪一去两天,迟迟不归,心中颇为挂念,难以入睡,一直站在门外守望,辜仁恪老远便看见刁庭纲孤独的身影,翻身下马道:“伯纪,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刁庭纲道:“等你呀,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辜仁恪道:“一言难尽,回头再慢慢跟你说吧。”突然,他察觉到刁庭纲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不见秦姑娘和你在一起,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刁庭纲点了点头。

辜仁恪为刁、沈二人做了一个简短的引见,然后将沈曼芝安顿在自己的隔壁住下,但沈曼芝兀自惊魂未定,依然紧紧跟随在他身旁,始终不敢离他半步。辜仁恪来到沈曼芝房中,将所有窗户都从里面锁住,再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异常之后,道:“你赶了一天路了,也该累了,好好休息一晚吧,这个房间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安心在这儿睡吧,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叫一声就可以了。”沈曼芝略带娇羞地说了声:“辜大哥,谢谢你。”辜仁恪淡淡一笑,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两下,道:“早点睡吧。”转身出门,从外面将房门带上。

安顿好沈曼芝之后,辜仁恪回到自己的卧室,将刁庭纲叫来,低声问道:“我走之后,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刁庭纲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说了一遍,辜仁恪听完之后推开窗户,对着静谧的夜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默然不语,刁庭纲道:“慎达,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辜仁恪苦笑道:“非但徒劳无功,而且还险些将小命搭上了,说来惭愧……”于是将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也讲述了一遍。

次日清晨,欧阳庭珊辞别了刁庭纲,回凉州去了。刁庭纲、顾庭斌、辜仁恪、沈曼芝等一行人径直南下,渡过黄河,来至洛阳,辜仁恪先将沈曼芝送到汉帮洛阳分舵门口,道:“沈姑娘,你失踪这么多天,家人一定都快急死了,赶紧回去吧。”沈曼芝道:“辜大哥,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爹一定会重谢你的。”辜仁恪道:“不,沈姑娘,你如果真想报答救命之恩,就答应我一件事。”沈曼芝道:“什么事?你说。”辜仁恪道:“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包括令尊,他们如果问起此事,你就说你是被一个陌生的过路人救出来的。”沈曼芝不解道:“为什么?”辜仁恪道:“我不想多树强敌。”沈曼芝想了想,道:“也对,那些歹人如果知道了那天晚上把我救出去的人是你,将来一定会去找你的麻烦。”辜仁恪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那些歹人以后可能还会对你下手,你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更不要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沈曼芝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辜大哥,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你以后如果到荆州去了,欢迎你到我家里去作客。”辜仁恪道:“好。”沈曼芝道:“那,我回去了。”辜仁恪淡淡一笑,道:“后会有期。”他一直目送沈曼芝走入大门,这才放心离去。

且说秦觅秋别了刁庭纲之后,一路往北而去,这一日来至平景县境内,这平景县地处并州东部,是个山僻小县,四周群山环抱。秦觅秋行不多时,忽见前面火光冲天,不少百姓居所都被大火焚毁了,百姓们在一旁哭得昏天黑地,场面甚是凄惨。秦觅秋心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闹山贼了?”她此时无心也无力再去过问别人的闲事了,从一旁绕道走了过去。

次日出了平景县地界,正午时分,她行到一处渺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忽听得从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秦觅秋自别了刁庭纲之后,一路上神情恍惚,魂不守舍,此时忽闻箫声,神思不知不觉地随着音律的起伏而自由翱翔,她驻足倾听,少时,顿觉心旷神怡,仿佛自己顷刻间置身于一个清明透彻的世界当中,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俗务,都与她毫不相干。秦觅秋只这一出神的工夫,那箫声离她已很近了,待她回过神来,不禁心头一凛:“这是个什么人?刚才还离得那么远,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近前,他就算是骑着宝马良驹,也不可能在这坎坷崎岖的山路上跑这么快啊。”她钻进一个灌木丛里,扒开枝叶,露出一双眼睛。

少时,从对面山岗上走来一个青年男子,头戴素巾,身穿白袍,身材颀长,面容清癯,一身仙风道骨,脸上带着一抹从容淡定的浅笑,手里拿着一根竹箫,其行走速度之快,实是秦觅秋生平仅见,宛若一片白云,从山峰上飘然而下。白衣男子一曲奏毕,将双手负在背后,朗声笑道:“好山,好水,好景……”续而又纵声唱道:

夏日千山翠,风和景正幽。

万点朝露江山湿,

涤尽阴谋阳谋;

一林风雨芳菲尽,

说甚新愁旧愁。

昨日幽燕山径逢故友;

今夕吴楚江头戏沙鸥。

驾青云,乘青牛,笑问青松寿几秋。

待从头,闲钱沽酒,黄昏后,月如钩。

白衣男子边走边唱,前面一湾清泉挡住去路,他竟视而不见,径直从水面上走了过去,水面仅仅泛起了一阵涟漪,连水花都没有溅起。灌木丛中的秦觅秋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正值响午,赤日当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道:“这么大的太阳,也能碰见鬼啊。”

待白衣人过去好一阵子,秦觅秋才敢跳出灌木丛,继续前行,又往北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来至一户农家门口,她本身就有重伤在身,加上这几日过度劳累,被烈日一晒,她忽觉两眼一黑,而后便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觅秋缓缓醒来,见自己正躺在一间石室里,床边坐着一个丫环,那丫环见秦觅秋睁开了眼睛,忙问道:“秦舵主,你醒了?”秦觅秋应了声“嗯”,那丫环道:“你身上的伤虽重,但没有伤到要害,已经给你换过药,重新包扎好了,休息两天便可复原。”说完扶秦觅秋坐起,又从桌上端过一碗药来,秦觅秋接过药碗,缓缓将药喝下。那丫环道:“现在可以下地走路吗?令主还等着要见你呢,说是有很急的事。”秦觅秋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她走到一堵墙前,开启暗门,走入地道。在地道中通过几道关卡之后,终于来到一个幽暗空旷的大厅,大厅两侧各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多张空椅子,大厅的尽头高设一座,此刻也是空着的,天花板正中央悬挂着一个灯座,灯座上插着几支已经点燃的蜡烛,借着这些蜡烛发出的光线,厅中的布置摆设都可以看得清,唯独那个高座离得太远,显得比较昏暗,只能勉强看得一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