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佀见他的眼神渐渐迷蒙起来，知他必是在回忆过往。她对他们的过去不感兴趣，她只是想要知道哪个是她要找的人，如此而已。但她见他白玉般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恨意与凄凉，心不由得一软，说：“你还没跟我说，他一直都是如此么？”
风琰回过神来，敛了敛心思，微笑道：“他经常都是面带笑容，如果说不开心，也只有在被皇上训过之后，但马上又会高兴起来。要说伤心么，还真没见他伤心过。”
“你呢？”走了几步，宁佀摸了摸路旁掉光了叶子的垂柳，忽然回过身问。
风琰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眼神一黯，却随即微笑起来：“除了母妃去世，我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又有什么很多可以伤心的事呢？”
虽然他的眼神很快恢复正常，宁佀却还是看到了那一抹黯淡。伤心么，每个人都会有，可大可小。可是自己的伤心，那个人，却再也看不到。因为，伤心是为了他。
风珉跑过来，打断俩人的思绪，举着手中一架大风车，欢快地说：“大哥，宁佀，看这风车，够大吧。前面一手艺人扎的，据说最多的有十个轮呢。”
宁佀心里一动，朝风琰说：“能不能请你帮我去买个风车？”
风琰答应，往前走去。风珉嚷道：“我知道在哪，我可以去帮宁佀买的呀。”
“风珉。”宁佀喊住他，“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风珉拨弄着风车，歪着头看宁佀，“不会想要打听我大哥的事吧。”
宁佀的脸一冷：“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想歪。”
风珉本来就有些怯她，看她生气，便陪着笑脸说：“行，你问吧。”
宁佀不想跟他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从小跟你大哥一起，可见他有极度伤心的时候？”
风珉原本嬉笑的脸迅速收了表情，往前瞅了瞅，确定大哥还没回来，便凑到宁佀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有，那是我见过大哥最悲伤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居然掉出了蓝色的泪呢。”
宁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查到任务所需之人，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是风琰，而非风珉，她内心深处怀疑的成了事实。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可看清是哪只眼睛？”
风珉回忆着比划：“那时我站在帘子后面，他站的是我对面，这边，嗯，是左眼。”
一阵风吹来，宁佀居然清泠泠打了个寒颤。前面风琰已经买了风车回来，一脸的微笑。
风琰将风车递给宁佀，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她看着这笑容，忽然觉得刺眼。一把拨开风车，低低地说了句：“我不要了。”便穿开人群离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风琰有些失望地看着宁佀消失在人群中，回头问。
风珉挠了挠头，心想难道宁佀是不忍心听到大哥伤心的事？
宁佀大步走着，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压抑。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个正面的任务，为了人间安宁的任务。就算不是风琰，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总之总要牺牲一个人，才能拯救更多的人。可是心里还是压抑。虽说锦衣玉食只是过往云烟，最终会消散。但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当好的年华，有着似伽笛般温柔眼神的男子，却要千百年都在冥界与人间的交界处，用自己的鲜血弥补裂缝，长久生活在黑暗中，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生命。只有自己，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感觉得到血液流淌，却无法跟任何人交谈。只一个人，孤单的，寂寞的，度过一千年的时光。然后，真正进入冥界，或许会失去所有记忆，转世投胎。那时，他会生活在阳光下，但是他再也不会记得，当初要将他送入地狱的那个人。
而自己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的那个人。宁佀知道，她能感觉到风琰对她的情感。她只能利用，不能回馈。
“请问前面可是宁姑娘？”一队侍卫挡在宁佀身前，看装饰是皇城中的侍卫，为首的恭敬地朝宁佀躬身问道。
宁佀冷眼看着他们：“我是。有什么事吗？”
侍卫长依旧恭敬地说：“宁姑娘，皇上有请。”
“终于忍不住了呢。”宁佀冷笑一声，“前面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