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痛……
“啧……”撑着地坐起来，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满满的都是黑红的血液，下意识的，她扭头喊道：“佑，我又……”
猛地，她睁大了眼睛，对面的墙角，她喊的那个人正抱着头缩在那里，被手指粗细的铁链锁着。
尽管如此，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她的恶梦，实验室的那个女孩。
双手抱头的人僵硬地垂下了手，将埋在膝盖中的脸抬起来厌烦地瞥了她一眼，靠着墙站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你想被抓去打针吗？“
她愣了一下，确实是实验室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的脸没错。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身体却在不断地颤抖，她感觉到眼眶一热，迟钝地伸手一摸才发现眼泪不受控制的不断溢出。
面前的女生靠着墙费力地喘息着，眼神逐渐涣散。
”佑……“她不知怎的突然抓住女孩拼命摇晃起来。
”啪！“
她委屈地捂着脸，世界模糊起来，她张嘴大喊着什么。
”别叫……“她听见女孩说，”别叫……又不是第一次了。“
女孩慢慢地又靠墙坐下，双手抱头，”诺西，你比伶要烦好多。“
后腰还在一股一股地冒着红黑色温热的血液，她声嘶力竭地吼道：”伶好？“
表情似乎在崩坏，她用力抓住女孩的衣领，干瘦的沾满鲜血的手就像是恶魔的爪子，”是，伶永远不会来烦你。“她指着自己的身体，”但伶她每回都一声不吭地想尽一切办法伤害我！你是瞎子么？还是没长嘴？你就不会叫她停手吗！“
女孩冷冷地盯着她，手腕上的铁链哗哗作响，猛地将她一把推开”放开我！神经病！“
一瞬间，她想起来了，这是在她还没有成为机器以前。这是在一家精神病院的地下关押重症病人的地方，而她当时是一个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的病人——足足三十八重人格。
那么，现在的“这个人”并不是我咯？伶想。
“祁佑，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不也是神经病？”她听见诺西问。
“诺西你好烦……”女孩的脸被脏乱的长发挡住，看不清表情，“这是我说的第三十二遍了，我不是精神病人。”她弓着腰用胳膊肘支持着身体向诺西的身后爬去，“你们之间就不能互相传达一下吗……”她小声的嘀咕着。
啊，那个女孩叫祁佑？伶看着在地上爬的女孩，注意到了女孩隐藏在长发下临近崩溃的眼神和不受控制的上挑的嘴角。也许真的疯了？
走廊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她看见两个高阶的白色机器走推着药品车向这里。
“601号病房什么情况？”
“伊尔塔又把自己弄伤了。”她听见祁佑平静地说。
“伊尔塔前天刚提升过用药的剂量。”白色机器停在601室门口，“需要麻烦主治医师再来一次了。”
它打开病房的门，“伊尔塔，你跟我出来一下。”
“不……我不要去见那个老太婆！”诺西突然不顾腰背上的伤口疯狂地扭动挣扎，“我不要！那个老太婆她要……”
她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画面，在一栋华美的欧式别墅中，布置温馨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清晨的鲜红的太阳，书房地板上如同火焰般跳动的虚假的玫红色光线——温暖的，满眼红色的书房。
唯一的，不和谐的，坐在书桌上的，苍白的，她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看见三十七号就坐在她的对面，眯着眼睛看着她，“伶。”
三十七号扬了扬手中的电线，“我把‘它’拆了，是不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从满目红色的温暖书房突然转到冰冷苍白的白色冰殿中，强烈的色差几乎要冲垮她的色感系统，“我可以申请重启一下么？”她抓起一大块冰放到脑袋上降温。那条电路的拆卸一定影响了她的内部系统工作，原本她的内部是恒温恒湿的，电路材料都处于超导，电阻为零，然而现在居然这么烫。
“啊……抱歉哈……”三十七号一圈一圈地绕着电线，“没了‘它’，我们不能重启了，没有'它'的话，关机以后芯片会自动格式化——包括你的人格。”他仰起头轻蔑地笑了，“因为我们是界零。人类不可能真的将机械们放手交给我们管的。”
“忍耐一小会就好，“三十七号恶劣地笑着，“当然，如果你只是个未完成的作品，你也可能就这么自然挂掉哦。”
她摇了摇头，将眼前的最后一抹红色晃掉，“为什么？我看到的并不是全部。”
“很正常啊。”三十七号耸了耸肩，“属于你的，你能看到，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有没有看见一间书房？早晨时的。”她试探性地问道，“或者是灰白肮脏的病房。”她看着三十七号疑惑的表情，“那我们的制造者呢？那个女孩？”
“没看见过诶……”三十七号眨了眨眼睛，“我们的记忆不会有重合的。”
她不吱声了，只是回忆着刚才的所见所闻，可信吗？不大清楚，但至少，是有原因的。
她感应到林果站在侧殿的台阶下，很识相地没有上来。哈哈，这卑弱的种族。她林果方向的墙面，“我先出去了。”
冰殿下方也是很冷的。
尽管林果穿着祭祀袍，但她裸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耳朵上还是结满了冰霜。林果低着头，用脚用力地，恨恨地，将脚下的积雪踩实。古籍上确实有提到白神大人，但是黑神大人是没有的，与白神相伴而生的只有无数恶鬼。白神能为我们带来什么呢？没有的罢。古籍不过是一副生涩的画卷，白神可以理解为带领我族走出去的“人物”，也可以理解为放出无数恶鬼的“钥匙”。
从那条古怪的溪水中出来的，只有过恶鬼吧？他们永远知道的比我们多，对于我族一直持利用态度，好过吗？没有，要相信吗？
林果使劲踩着脚下的积雪。
“怎么了？”她坐在冰台阶上高高地俯视林果。身边的冰块都在升华，形成白色的雾。
林果讪讪地收回脚，往边上挪了挪。
她在台阶上低着头问林果，“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声音依旧如同平常一般温润。她知道林果的小心思，但这并不会对她和三十七号造成威胁，她现在只希望台阶下的林果真的如同她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对所谓的神明有足够的敬畏，不要抬头盯着她，希望侧殿里的三十七号从她问话里听不出问题，不要起疑，不要出来。
——因为，她的电路温度已经高到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但是林果还是抬头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