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下堂妻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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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反客为主

《打渔杀家》这曲子,戾气太重,一向都不会在喜庆的时候让戏子们演的。那戏文里讲的是一对打渔的父女,因当地的官员欺人太甚,便连夜去杀了那官员全家的故事。

这是一种影射,更是一种宣告。

范知府那张惯常笑里藏刀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四下的宾客都是精明人,此刻也已看明白了,沈家是决计不买范知府这个父母官的账了。

沈家众人虽低敛着眉眼,心里却都是高呼痛快,他们看向大老爷的目光,也不知不觉中变得信赖有加。

范知府不虞的脸色只持续了一会儿,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诡谲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听戏就不忙了,听闻沈老板的新味楼有一种酒甚是特别,不知可否讨一杯来喝?”

刚刚还是剑拔弩张,这一会儿,范知府的语气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不得不令人生疑。

饶是满腹狐疑,范知府毕竟是当地官员,这面子不能不给。大老爷也懂进退,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大人,请上座。”

范知府若无其事的坐到了上位,众人见窗户纸并未捅破,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酒宴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因为这酒楼的开张和这酒宴是分别在店面和后院举行的,所以大老爷让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儿子,沈倾澜和他妻子姜颖负责照看前面酒楼里的客人。

姜颖的肚子已经渐渐显怀,四处走动已不太方便,沈倾澜就让掌柜的陪她坐在柜台后,计算进出的账目。

他们夫妇二人在年轻商人中是出了名的精明,所以这一家酒楼的生意,上手很快。顾客盈门,日进斗金,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后院中,沈家的长辈既要与口蜜腹剑的范知府周旋,还要与其他商人假意的寒暄几句,凌沈两家的年轻人,没一会儿就有些闷了。

苏婉容突然拉起凌曦悦的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曦悦,陪二嫂到一旁说说话吧!”

凌曦悦正愁这酒席无趣,当下欣然应允,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和苏婉容离了餐桌。

她们也不顾凌逸峰和凌昀哲两个不对付的男人凑到了一起,就那么大摇大摆离去了。

凌逸峰神色复杂的抬头看了凌昀哲一眼,见对方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当即怒从中来,不由得恨恨的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凌昀哲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目光如炬的紧盯着范知府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没猜错,范知府的出现,绝不会仅仅就几句冷言冷语便草草收场。

不管他有什么诡计,这是尘儿想要做成的事情,凌昀哲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得逞。

沈煦幽见凌曦悦离了酒宴,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竟也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大嫂竟然去冒这种险?大哥竟也和她一起?”苏婉容听凌曦悦说了沈若尘离开温远县的经过,不由讶异的问道。

她叫惯了沈若尘大嫂,即便现在沈若尘已经被凌家休了,她还是认定了这个大嫂。更何况,她是旁观者,她分明看得出大哥对沈若尘的在乎。

“不过,有大哥在,我们也无需太过担忧。”凌曦悦刚劝慰了一句,突然发现一个形容鬼祟的女人钻进了酒窖。

苏婉容也瞥到了那个可疑的人影。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抬腿便追了上去,打算一探究竟。

她们趴在门后,小心的看着里面那人的动静。只见那女人左右看了一眼,从袖中掏出一种不知名的粉末,撒到了酒缸中。

凌曦悦正欲上前喝止,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做什么?”

苏婉容和凌曦悦都是一惊,下意识回过头看去。屋里的人听到这一声,更是得到了警示,急忙夺窗而出,飞奔而去。

“哪里跑?”苏婉容功夫不错,为人又爽直,平素里最看不惯有人使阴招儿,此番她撞上了,自然要管一管。她几个旋身,便向那女人掠去。

“二嫂!”凌曦悦一急,也想抬步追上,却被人紧紧的箍住了手腕。

“形容可疑,又神色张皇,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沈煦幽拉住了凌曦悦纤细的手腕,略带不屑的说道。毕竟沈凌两家有这么多年的积怨,让他对凌家人彻底改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凌曦悦清澈的眸子瞪得老大,挣了挣自己的手腕,却是徒劳,她压了压几乎窜起的怒火,冷声说道:“你来看就知道了。”

她拉着他,转身走进酒窖,伸手用旁边的杯子舀了一点儿酒缸里的酒,往地上一倒——

瞬间,发出了“滋滋”声,地上冒起了几缕白烟。

沈煦幽怔愣了一瞬,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眸光渐冷。

“你现在明白了?可以放我走了吧!”凌曦悦又挣了挣,暗中腹诽:真是的,上次见他时,还以为是个斯文的文弱书生,怎么这么大劲儿?

沈煦幽仍不肯放开她,冷冷说道:“凌家素来与我们沈家不睦,怎知你不是在这里贼喊抓贼?”

凌曦悦这下真的是有些气恼了,她生平,一讨厌被人背叛,二讨厌被人冤枉。她心里暗恨啊,早知道上次见到的清雅如画的男人如此不能明辨是非,她才不费事,特意跑来这酒宴,想好心把他的玉佩还给他呢!

这时,苏婉容押着被她制服的女人走了回来,她见到凌曦悦,立刻说道:“曦悦,这女人说,是范知府逼她做这事的。”

苏婉容顺手点了那女人的穴道,把一动不能的她扔在了地上,转头对凌曦悦说道:“这事还是沈家出面的好,我们不便插手,走吧!”

凌曦悦趁沈煦幽出神之时,狠狠地一甩手臂,终于让自己的手腕重获了自由,她挑衅的瞪了沈煦幽一眼,不依不饶的问了一句:“现在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懊恼的扁了扁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脚步一顿,把袖中的玉佩往沈煦幽脚边一砸,气哼哼的说道:“还你!”

说罢,她拉起还云里雾里的苏婉容,大步走了出去。

沈煦幽缓缓的蹲下身,捡起了那块玉佩。沈家的玉佩向来都是通体色泽清润,硬度不错的,所以这一磕虽然不轻,却也只磨损了一个角。那个“沈”字上面的偏旁,“氵”变成了“冫”,好像是“凌”字的偏旁一样。

沈煦幽抬起头,眸光紧随着那个小姑娘俏生生的背影,薄唇微微抿了抿。

凌曦悦因不耐再看到沈煦幽,干脆一回酒宴,就和凌逸峰、苏婉容他们一起撤了。只留下凌昀哲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监视着范知府的一举一动。

沈煦幽想了想,吩咐后厨的人把那缸酒先处理掉,令几个酒楼的打手守着那女人,自己则抬身回到了酒席上。

他先是向凌曦悦那桌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心里不由添了几分烦闷。那女人,倒是连声抱歉也不给他机会说!

稳了稳心神,他覆在大老爷耳畔,低语了几句。

大老爷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泰然自若。他拍了几下手掌,吩咐道:“上酒!”

一群容貌清丽的侍女迤逦而入,手上各端着一个精巧的白玉壶,慢悠悠的四散开来,为每桌添置了几个杯盏。

来了!

这就是众人满心期待的,新味楼的招牌酒!

范知府显然也很期待,他哈哈一笑,晃了晃杯中的佳酿,说道:“听闻这酒可是出自沈家尘小姐之手,也不知,这有刑克之命的尘小姐,所酿之酒是否也能庇佑各位大吉大利呢?”

这话说得极难听。

很显然,范知府现在,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

大老爷冷冷地扬了扬唇角,双手一举酒杯,不卑不亢道:“酒的好坏,自是应凭舌尖品尝出来的,范大人,请。”

“请。”范知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席间,人们谈笑风生,这喜庆的气氛依旧是如火如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范知府的眉心不由的慢慢蹙了起来。怎么会?不是应该……

大老爷抬手为范知府添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大人,既不见下手的人回来禀报,怎知事情便成了呢?”

他这话,语气问的极随意,也极咄咄逼人。

范知府一凛,下意识瞪着眼睛,扫了眼沈家众人。

他突然觉得,沈家众人的脸上,带着满满的讥嘲和讽刺!

“你们都知道了?”范知府明白,事已至此,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老爷品了一口杯中的青梅酒,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范知府在两位皇子之间左右逢源,当真以为便无人知晓吗?四皇子宽宏,或能容忍一二,五皇子,便不好说了……”

这是威胁。有分量的威胁。

范知府脸上的肌肉,绷得有些紧。

沈家现在才真的是既有四皇子护着,又有五皇子保着,连月如姑娘想对付沈家,都要偷偷摸摸的。

而且,现在沈家又抓住了他的小辫子,逼得他无路可退。

他身为朝廷命官,还从来没有被人搞得如此狼狈过。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范知府干脆摊牌,等着对方的发落。

大老爷看了看三老爷和四老爷,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异口同声答道:“很简单,替我们,除掉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