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出租小楼，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马路边上，见到唐甜跟张凯泽的身影，司机早早打开了车门，守候在旁。
唐甜坐在后座，张凯泽坐在副驾驶位。
张凯泽首先开口：“唐大小姐，这顿饭吃的有点莫名其妙哦。”
反光镜中，唐甜微笑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呢？那傻小子不是说了是报恩宴吗，感谢你这位领导把他从监狱里搭救出来。”
张凯泽苦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俩是新交的朋友。”
“那傻小子有点意思吧？”唐甜看来心情不错。
“嗯，农村来的孩子，一身的匪气。”
“啊？这就是你的评价，可惜了人家一顿有钱都不见得能吃到的大餐了。”
“这是夸赞，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少的就是那股匪气。怎么？”张凯泽打趣道：“真打算替你爸认了这位干儿子？那可是一份天大的荣华富贵啊！”
唐甜笑了笑，“本来是没有这个想法，听你这样一说，还算个不错主意。”
张凯泽吃了一惊，“当真了？”
唐甜突然笑颜如花，似乎很喜欢张凯泽此时的表情，“开玩笑的，前段时间一个人登山，不小心摔了一跤又被蛇给咬了，刚好碰到这傻小子和他堂哥上山打猎，把我给救了，于是就留了张电话号码，过了没多久打来电话求救，这不就把你给扯了进来。之后也没有过多交际，大年三十晚恰巧碰到，没来由就赖在人家家里不肯走了，赖着吃了两顿饭，还住了一夜。你也知道我朋友不多，大多是因为瞧不上眼，说是眼光挑剔要求太高吧，怎么就看着这傻小子比较舒心，我呢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跟着我干爷爷的几个养子上山掏鸟窝下河捕鱼虾，估计登山的爱好就是那会培养出来的，所以跟傻小子几次的接触感觉相处起来随意许多，主要是给了我很多回忆，这不就打算交个朋友，就这么简单。”想到韩贵称张凯泽张哥，唐甜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打算认了这位干弟弟。”
张凯泽夸张地两手摸了摸老脸，对着反光镜照了照：“我看起来不老嘛。”
“是不老，以后咱们就是平辈了，你也别老想着我叫你张叔。”
张凯泽叹了口气道：“怎么都成，冲着这句张哥还有这顿饭，那晚让我深更半夜跑出来捞他不冤。”
唐甜微微侧过脸，望着车窗外灯火阑珊，嘴角挂着丝会心笑意，臭小子，现在就开始扯虎皮了？
……
出租小楼内，把唐甜跟张凯泽送出门后，韩余两人重新坐下，一个晚上憋着没敢抽烟的余扬名接连抽了三根。
“余警官，现在相信了吧，我可真不是你口中的韩大少，是不是很失望？”韩贵半开玩笑道。
“太看不起我了吧。”余扬名很受伤的样子，“是不是当初在派出所打你一耳光现在还记仇？”
韩贵嘿嘿笑道：“有点。”
想起两人相识经历，余扬名也感到发笑，“说真的，还真一直以为你是家世显赫子弟，不过常常也奇怪，现今的官二代富二代可没你这么玩的，另类独行？当然也怀疑过看走了眼，谁知还真看走眼了。”了解真相后，余扬名反而轻松了许多，点了根烟继续道：“去你烧烤摊上捧场消费开始确实抱着目的，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不就是想跟你搞好关系，看能不能托你的关系走点门路什么的，这你也应该看的出来。在所里有不少年头了，芝麻大点的一官半职都没混到，惭愧啊，看着曾经比我晚进几年的小子现在都爬到了上头，开始对我指手画脚，我这老脸没地搁啊。年纪也来了，再不往上爬爬，以后就真没机会，这次我差点都辞职不干了。”
余扬名难得吐露心扉，这一说起来，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送礼，我比谁少送过，******，就是三八妇女节、清明节、儿童节我都大包小包送，差不多一年大大小小节我一个不落，可始终就不能前进一步，所里的一把手二把手，我是伺候了一批又一批，才七年时间，送走了四个一把手，别误会，可不是送牢里去，高升了，人家到所里来只是一个过渡，来待个一年两年，走后谁还认识你？我******一肚子气，在单位，有领导吼，做出了贡献那是别人的光荣，捅了篓子，自己得擦屁股不算，还得被他们训孙子似的。回到家，老婆又念叨，这都怪不得人家，谁不指望自己男人出息，隔壁街坊、同事、同学还有儿时伙伴有房有车好多年了，都在换房换车，她呢还跟我窝在拆迁房里，跟了我快十年了，结婚的时候，金项链都没送人家一条，现在还骑着结婚时候买的自行车上下班，这几年一直挺内疚也挺遗憾，等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点吧，孩子又有了，上有老下有小，再往上，还有比我爷爷辈分还尊贵的那几个吸血鬼，收礼的时候强盗似的，嘴里说的好听，像是明天就能把我提上去打下手，我这些年的工资差不多都扔进了这个无底洞，谁不想把日子过得舒坦点，说实在话，我要求不高，能让我干个副的就行，我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
韩贵默默听着，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余扬名是一肚子苦水，发泄一通后，满是感慨道：“小韩，现在这样也好，咱们呢好好处着，之前是抱着目的，可后来相处下来，目的真就淡了，你小子不差，敢拼敢闯。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像张凯泽唐甜这样的大菩萨，你能抓牢固然好，否则也不要太指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是过来人，深有感触啊！”
说到这里，余扬名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按照今晚的情况来看，韩贵跟唐张两人肯定谈不上熟识，可为什么这两尊大菩萨会屈尊到他这小楼里来呢？一顿家常便饭的意义可要比上十次甚至是数十次五星酒店都要来的珍贵，关键是，你请人家还不一定会答应。皱眉看向韩贵，余扬名疑惑问道：“你……和他们究竟是啥关系？”
韩贵用个破打火机在石桌上胡乱刻画着，如果能细心看他手势笔画的话，会知道他写的是‘拳钱权’三个字，停下手上动作，笑了笑没有隐瞒把相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他们两个很有来头？”
余扬名苦笑道：“姓唐的小姐我不知道，可张秘书是市政府稳坐头把交椅的大管家，市里一把手的身边红人，你说有没有来头？还记得那晚咱们到看守所迎接你的阵仗吗？我顶头上司，看守所的头头都去了，那天要不是我亲手把你抓进去的，他们为了了解情况，否则那个场面哪有我的份。而今天晚上的情况来看，姓唐的估计来头更大，据我观察，张秘书看似随意，其实一直被唐小姐牵着鼻子走，这也就难怪当初为了救你，唐小姐一个电话，张秘书这边就亲自到了看守所。”
“你小子奇遇啊！”这是余扬名最后感慨。
韩贵倒是无所谓，道：“管他呢？余哥，你也别泄气，事在人为，你说的我懂，不过我就一乡下来的穷小子，除了蒙着脑袋往前冲，你说我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有个啥用，大不了跌倒了从头再来过，反正本来就一无所有，冲出来了就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冲不出来，该哪来回哪去，大不了回家种地。你都说是奇遇，那我就当奇遇来整。”
余扬名叹息，点头道：“是啊，你还年轻，是该好好闯闯，我不行了，拖家带口，一不小心就是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风去。”
沉默一会，韩贵问道：“余哥，认识赵刚吗？”
“赵刚？”余扬名想了想，做他这行的，难得一天不是和街上混子打交道，不单林远市，就是附近城市道上有点名气的‘大哥’几乎都耳熟能详，以为韩贵是像很多时下年轻人一样出于对道上大哥的崇拜，并没放在心上，道：“听说过，不过不熟悉。”
韩贵轻轻哦了声，并没有详说，而是趁着这个时候把最近跟黎立胜和蒋伟龙的过节说了出来。
余扬名耐心听完，道：“黎立胜倒没什么，不过他老板严冰算个人物，打个比方，是个能够偶尔跟张秘书同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角色。”
韩贵笑道：“你别把张秘书说的跟个神仙一样好不好，要不能下次见面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他了，难道叫张爷爷？再说，我们刚刚不也在一起吃饭么。”70
余扬名苦笑道：“那不一样，我是托了你的福。”略微一顿，道：“这样，我跟黎立胜见过几次面，我出面跟他谈谈，应该会给几分面子，要不行，我直接说你是张秘书的侄子，有了张秘书这张虎皮，别说黎立胜，就是严冰见到你都得称兄道弟。至于蒋伟龙，你放心，我一个电话过去保证乖乖的，这小子以前是个三进三出的主，得过我的关照，不敢不听话。”
韩贵担忧了很久的事情，似乎余扬名几句话就摆平了，想不心生感概都难，问道：“行的通吗？”
“哪里行不通？”余扬名一本正经道：“说你是张秘书的侄子吗？要是你说，人家肯定不信，我说就不一样，难道他们还把我拉过去跟张秘书对质，对质不更好，你哥都叫了，冒充他一回侄子，想必张秘书还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行了，我也该走了，这事就这么办，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