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醒来时，天色已大亮，惯性作用下猛一起身，只感觉天旋地转，头一次沾酒，并且还连喝了五六瓶，尽管是啤酒，不难受才怪。她一动，旁边迷迷糊糊趴在床沿的董晴晴也跟着醒了。
“燕姐，你总算醒了，你昨天喝了多少酒啊？一晚上吐了又吐，把别人的被子吐得到处都是，脏死了，我提了三盆水才擦干净，现在都还有味，你闻闻。”董晴晴扯过被角凑到杨燕鼻端。
杨燕披头散发，伴墙靠下揉了揉太阳穴，瞥了一眼湿漉漉的被子，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皱着眉头问道：“这是哪啊？”
董晴晴眼睛依然有些红肿，哭了大半天，这一觉也没睡安稳，不过现在是完全放下了心，当下便把杨燕离开后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杨燕脑子还有点稀里糊涂，只记得醉酒前发生的事，至于醉酒后，怎么都想不起来，靠着墙壁发愣，一句话也不说。
董晴晴倒了杯热水过来，担心道：“燕姐，你没事吧？”
杨燕接过水杯却没喝，摇摇头道：“没事，现在好多了。”
董晴晴哪能看不出杨燕紧皱的眉头下那一抹化不开的幽怨，一字不问她在娱乐城期间的遭遇，强作欢颜道：“没事就快起床，已经不早了，还得赶去上班呢。”
杨燕紧握水杯，不停地在手中旋转，坐在床上并没动静，轻声道：“晴晴，我不想在那干了。”
董晴晴略微愣了一下，语气轻松道：“不干就不干，反正我也不想干了，我们干的再好，许扒皮还不是照样挑毛病扣工资，我俩走后，让他自己端盘子洗碗去。”
两行泪水无缘无故自杨燕眼眶溢出，飞快顺着脸庞滑落，从默默泪流变成轻声抽泣，再变成低沉哽咽，虽然响动不大，却最是撕心裂肺。或许是压抑了太多年了，今年才刚满二十周岁的女孩似乎是要把这过去二十年来所有受过的委屈和磨难在这一刻通通都发泄出来，积攒了二十年的泪水一发便不可收拾。
董晴晴没有出声安慰，这个始终都坚持着也坚信着的女孩其实泪眼很浅，却一直微笑着把泪往下咽，从前是，以后也会是。苦过也好，哭过也罢，还不是一路笑容同样走到了今天。伸手过去，轻轻帮她擦拭总擦个不完的泪水……
“晴晴……”杨燕扑入董晴晴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这个时候，她太需要一个依靠，从小无助到现在，连放声痛哭都成了奢侈。
“姐，人在做，天在看，好人会有好报的。”董晴晴柔声道。
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
……
从小到大，韩贵玩伴圈里几乎就没有异性伙伴，所以一直不惯跟女人打交道，这都归罪于他名声实在太臭，少年时代，自从偷看村姑洗澡东窗事发，再加上后来初中时候在课堂上当着全班数十号师生的面，搞得那一次禽兽行径，村里有哪位小姑娘还敢接近大名鼎鼎的韩贵韩二流，那不是羊入虎口吗，村里的小姑娘就连洗澡时都得让父母在屋外把守，要不能还不敢洗，总害怕洗到一半时发现二流同志正趴在窗台流着哈喇子双眼放狼光。而随着韩二流的大名在村里叫响，这也直接把村里的众光棍们集体给害了，再没有眼福偷窥姑娘洗澡了，特别是炎炎夏季的时候更是如此。
夏季的时候，每当夜幕降临，村里便总能出现奇景，满村的大老爷们提棍拿棒的围着自家屋子来回巡视，守护着自家婆娘或孩子安心洗澡，比数十年前防强盗还严阵以待，村里的众光棍可不把韩小子恨透了，可恨归恨，却没那个不长眼的敢把窝心的恨付诸行动，那韩贵亲爹韩树林还不得把得罪宝贝儿子的家伙当猪给收拾了。
而我们的二流同学那段时间也痛心疾首，不过是做了个梦，梦里一不小心动手动脚了一下而已，怎么就被村里人当成了强奸犯看待？不过这都无所谓，主要是再也看不到那白花花的沐浴场面，还有村里众光棍为了争个好位置而大打出手的现场比武。但是二流那是谁，心中不痛快那肯定得找地方撒气，好吧，你守着不让我看你婆娘或者姑娘是吧，老子就揍你儿子或者孙子，有种你就整天陪着你儿子孙子来上学，于是，那段时间，村里的孩子差不多都被二流无缘无故揍了个遍。揍了还给警告：回去告诉你老子，没事再围着你家屋子打转，老子还得揍你，害的村里的光棍大叔都不带老子去河里炸鱼了。
于是，韩贵家的门槛又被告状的人给踏破，每当这个时候，韩树林便会要多假就有多假的训斥韩贵：儿啊，可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告状的前脚刚出门，韩贵后脚又找他们儿子或孙子去了，奶奶的，还敢告状？告状了再揍，并且还一日三餐的揍……久而久之，村里的孩子每回鼻青脸肿回家，哪还敢说是给二流揍的，基本都统一了口径——自个儿摔的。
甭管二流同学曾经是多么的牛逼朝天，可自少便没个异性朋友却是不争的事实，况且来到城里后，韩二流也已经不复当年豪情。
这不，再面对眼前这位当初在医院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姑娘，韩贵突然就犯了孬，特别是杨燕几句正儿八经的感谢后，韩贵都不知道怎么应对，要不咋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呢。
这个时候，卫狐城和军哥还有摊上的几个伙计都还没睡醒，韩贵是被两姑娘敲门叫出来的。
昨晚睡过的被子也被两姑娘洗刷干净，晾在院里，既然都打算不在饭店干了，所以两姑娘也不着急离开，等一切收拾妥当，差不多已经是午饭时分，这才把韩贵叫醒。
韩贵看了看收拾干干净净的院子，哈啥一笑：“弄这么干净干啥，咱们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包保你们前脚出门，他们后脚就得搞的乱七八糟。对了，昨天太晚了，有些事儿也没跟你们商量下，我觉得饭店那边你们还是别去了，姓黎的王八蛋被我摊上的伙计弄断了两个手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得防他来找麻烦，他们那帮人阴的很，啥缺德事都干的出来。”
“恩，我们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跟晴晴已经打算不在那干了，过会就去跟老板说，你们也小心点，听晴晴说你们还做着生意，别让那帮坏人把你们的生意给搅了。”
杨燕经过一阵痛哭之后，心情平复不少，跟韩贵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世事就是这么奇怪，谁会想到当初在饭店吃完饭就开溜害她还被老板狠狠扣了工资的家伙现在反过来还救了她。
“不用担心，我们没事的。”韩贵笑笑：“你们有啥打算？”
杨燕想了想道：“可能会离开林远，到附近城里再找个工作。”
“那样也好。董晴晴有小军的传呼号码，要是有啥事就报个信过来。”
“恩，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
“好。”
望着两姑娘离去的身影，韩贵心里也不知道是啥滋味，当初呢想拼命去挖人墙角，可现在最好时机自己却没那个能力了，真他娘的操蛋。
杨燕跟董晴晴出了出租小楼走了一段路，后面一辆摩托车追了上来，拦在她们前面：“我送你们过去吧，我总不放心姓黎的那王八蛋。”
“不用了吧，现在大白天的他还敢干吗。”已经够麻烦人家的了，杨燕哪好意思。
“没关系，我反正也没啥事，摊子要到傍晚才开张，走，上车。”
杨燕看了看董晴晴，没再坚持，跨上了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