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杯来杯往风卷残云一会功夫干了十来瓶啤酒。酒足饭饱后，何建军出了一身的汗，索性脱掉衣服光着膀子，点燃根烟后有意显摆瘦骨嶙峋的身板上左边纹了条盘臂青龙右边纹了条带翅膀的蛇。听到韩贵说来林远想找份工作混口饭吃后，他拍着胸脯道：“那不是小事一桩么，以后跟着军哥混，包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说完见韩贵不为所动，似乎自己也觉着这话说得没有震慑力，他指着左边纹着的青龙道：“知道这是啥？”
“龙。”
何建军摇头，又指着右边纹的蛇道：“知道这是啥？”
“蛇。”
何建军又摇头，神情忽然间变得说不出的肃然，带着老江湖的口吻，用一个手指头轻抚着那条就如搭在左肩上的青龙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龙，更不是一般的人就能够在身上雕龙，那得上位者才行。这叫过江龙。想当年军哥单枪匹马从胜利路把一帮二十来个不长眼的小痞子一路追到了五六里路外的前进路，你瞧这，”说着何建军又指着肚子上一道疤痕道：“这就是当年留下的伤口，血淋淋啊，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一大节，军哥硬是眉头都没皱半下，把那帮小痞子杀得是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其实他的这道疤痕是两年前患阑尾炎手术后留下的，当时听说要动手术时，他吓得就差没尿裤子。
韩贵听得张大了嘴巴，满脸你就是我偶像的神情，然而内心半点也不信，简直就是呕吐的对象。在他想象中，要真经历过这样的事迹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还能去敲诈他这才来林远个把月的穷乡下小子？大人物还能把过去的英勇都挂在嘴边？还对一个还算是陌生的人就全盘倒出？何况他们虽然八杆子才打来边，可那也算亲戚不是。
何建军继续指着右边那条带翅膀的蛇道：“说到这条蛇，林远在道上混的有哪个不知道军哥身上这条蛇的，说起这条蛇的来历来，那就更不得了了。当年好几个跨省悍匪来到林远作乱，刚巧给军哥碰到了，也算他们倒霉，又是军哥单枪匹马把他们杀出了林远，那一战更是昏天暗地，整个福建道上都给震撼了，最后道上的兄弟抬爱，军哥这才纹了这条地头蛇。不是有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嘛，在军哥身上，这句话不管用，军哥既是过江龙也做得了地头蛇。小弟啊，不是军哥跟你吹的，军哥的名号就是这样打出来的，从这个店门前的胜利路一直到五六里路外的前进路，这方圆范围就是军哥的地盘，你以后要遇事，只管报出军哥的字号就行，其他也不多说。”
“啊……哦！”韩贵一惊一乍，搽了搽脑门上的汗水，这不是热的，是被这哥们吹的。我的个娘，胡家出来的种一个比一个有才啊。一个是****到天下无双，一个是意淫到天下无敌，想不服都不行。
何建军是在道上混的没错，道上混的也分个三六九等不是，说句难听的他何建军恐怕连九流末都谈不上。平常混迹林远市各个地下赌场的他，从来也没上过台面，也就是帮别人跑跑腿倒倒茶买买东西什么的领个赏钱。领钱的时候还得大声吆喝一声：“老板赏去。”打架当然也打过，偷鸡摸狗的事也干过。摸刀却是万万不敢，每次一摸刀腿肚子就打抖。只要两方人马一亮相，还没开始动手最先找不到人影的就是他，幸亏他也机灵，在他一众狐朋狗友里面他通常都是扮演一个小丑的角色，好脾气没性格，说穿了就是废材一个，这样的人扔哪里虽然讨不到好，最起码也不会相当的惹人厌，心情不爽时还能拉来当当出气筒。所以这也是他没有被他那帮狐朋狗友踢出圈外的最主要原因。
难得碰上一个‘知己’，平常谁把他当个人呢？何建军这么多年在外受的委屈受的气没处发泄啊，光吹吹牛心里也好受多了，这点要求其实也不过分，就当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聊些在梦里在幻想里发生的事情吧。再打开一瓶啤酒，叽里咕噜灌了几口，本来就已经大舌头了，这半瓶灌下去更是有点语无伦次，语重心长道：“小弟啊！社会不好混啊，你还好，你看你这一出道就有军哥为你罩着，得少走多少路少挨多少刀啊！”
韩贵咚一声又为军哥开了一瓶酒，客客气气送到军哥面前，表情夸张的过了份，完全把何建军当成是林远道上数一数二人物的架势，“哥，以后就靠你了，弟的前程啊。不过我这人烂泥扶不上墙的，现在呢只想搞部二手摩托车在林远拉拉客，其他也没啥大的理想大的野心。”
何建军呆了呆，足足盯了韩贵有半分钟，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道：“没骨气了不是，不就一部摩托车吗？军哥答应你，过两天等军哥哪天有空帮你弄一辆，咳，那不是杀杀水嘛，小意思小意思，谁让军哥喜欢你呢。”
正说着话，何建军挂在腰间的BP机叫了起来，拿到手里看了看，摇头晃脑道：“妈拉个巴子，吃个饭都不得安生，你瞧瞧这不又事来了吗？你等会，军哥去回个电话就来。”
过了十来分钟，何建军摇晃着又走了进来，抓起瓶罐灌了几口酒，对韩贵道：“妈的，有位兄弟被砍了，军哥得走了。记住了，遇事就报军哥的名号，要找军哥的话就到人民广场对面的景枫大厦来，八楼，那是军哥的场子。走了啊。”
韩贵赶紧起身道：“那要不要我也去凑个数？”
何建军醉眼迷离，这个神情哪能去砍人，走马路上不让车撞残废了就不错。他对韩贵摆摆手道：“不用不用，军哥什么风浪没见过，砍人那不跟吃饭一样平常，军哥有哪天不砍人的。”
韩贵直把他送到门口，看着那个一摇二摆的身影远去，挠了挠脑袋，喃喃了一句：“这又是何必呢？”摇了摇头，返回到包厢，独自坐在座位上自倒自饮。说来也奇怪，只在逢年过节喝几杯自家酿的米酒外，喝啤酒这还是大红闺女上花轿头一回，少说也有五六瓶下肚了不比何建军少，怎么就还越喝越生龙活虎呢？
韩贵放下酒杯，瞥了一眼站在门口那个不时向里张望的女服务员一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监视自己，怕自己脚底抹油，跟胡家的何小妖精一个德性。等她再次转过头来时，韩贵向她招了招手，“来，小妹，帮哥去买包香烟好不？”
水灵娘们当然不敢有意见，自从上次老头的事件后，老板已经再三强调了不可以以貌取人，否则扣工资。老老实实拿起了韩贵扔在桌子上的十块钱满面笑容问道：“买什么烟？”
韩贵想了想道：“来包红塔山吧，其他的也抽不习惯，顺便再带个打火机。”
等水灵娘们买了烟后回来时，哪里还有韩贵的人影在，这也不过二三分钟的事，这个天杀的混蛋，让人防不胜防啊！水灵娘们咬牙切齿，气得直跺脚，这个月又得白做了，那个好色每天都想方设法占她们便宜的老板扣起工资来可不会丝毫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