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幸福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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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人真不该跟男人较劲,较劲的结果是煮熟的鸭子都得飞了。

爱情不是做生意,不一定非要强强联手,可董芳看不透,弄得自己形影相吊空望月,不幸沦为乔乐生的高级粉丝。粉丝是什么下场?只能仰慕,却永远不能融入偶像的生活,最后眼睁睁把他拱手让人,还让给了一个自己恨不起来的人——发小、闺蜜杨曼,一个有点娇气、有点任性、还有点傻,却懂得小鸟依人的女人。

庭审在即。

乔乐生拎着公文包,昂首挺胸,像一只亢奋的小公鸡,踌躇满志地迈上了法院的台阶。一群长枪短炮武装的记者黑压压席卷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今天的案子引人注目,被告是一个反抗城管野蛮暴力执法的小贩,情急之下出手刺死了城管队长。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种案子必将吸引社会大众的眼球,防卫过当还是故意杀人?肇事者能否免除死罪?都是百姓关注的焦点。各路媒体纷纷出动,为被告无偿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乔乐生理所当然成了明星。乔乐生当明星已经习以为常,他的目光越过一张张仰望的脸和一堆话筒,俯视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乔乐生回答记者提问这会儿,董芳坐在装饰设计工作室的镜子前纠结万分,突然对自己的妆容失去自信。表妹兼助手甜甜一看就知道乔乐生又代理了大案要案,调侃她说:“又去旁听,不嫌累呀?赶紧结束单恋,跟他摊牌得了!”

都知道旁听是董芳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却只有甜甜知道这完全是因为乔乐生。单恋是董芳的隐私,她不接甜甜的话茬儿,吩咐表妹好生盯着工作的事,就急匆匆出了门。

乔乐生和董芳,一个来自三线小城的凤凰帅男,一个来自首都北京的孤傲美女。两人是北京同一所综合大学的学兄学妹,一个学法律,一个学设计。上学时都是学生会头头,虽然互相吸引,表面却摆足架式,谁也不主动亲近谁。这主要缘于乔乐生内心深处的自卑和董芳下意识的自傲。

乔乐生早董芳两年毕业,光阴在各自的忙碌中飞快地流逝,两人的关系仅仅从“同窗”进化到“哥们儿”。乔乐生的事业春风得意,似乎全世界都在为他开路。董芳一直暗暗较劲,也是一步一个台阶,把家居设计工作室经营得风生水起。

董芳转眼二十八了,自尊心却不容许自己主动进攻,她在等乔乐生有所表示。而三十而立的乔乐生内心却被捞取功名的奋斗激情充塞,他要创一份辉煌大业,他要跻身法律界的金字塔。对此,董芳既喜且忧,她对内心这份感情却更加确定了。

毕业这些年,两人一直以“铁哥们”相称相处,关系若即若离,谁都不碰那个敏感的字眼儿。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乔乐生不解风情,董芳的豪爽泼辣和北京妞儿的大大咧咧也帮了不少倒忙,至少给乔乐生造成了某种错觉,所以两人要想大大方方见个面,都得拿庭审啊、节日啊、生日啊这类的借口说事儿。

董芳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庭审已经进入辩论阶段。

乔乐生风度翩翩地站在被告律师席上,慷慨激昂,声情并茂。董芳坐在旁听席上,目不转睛把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尽收眼底。乔乐生的工作状态简直帅呆了!每当这时,董芳总被深深地感染和俘虏,情路上得不到归属感的她,在失落之中总算得到一点心理补偿和片刻满足。

“大家是否想过?法外暴力如果得不到严厉制裁,必然会助长某些公务人员暴力执法的风气,暴力就会成为习惯,成为一部分人解决问题的首选方式,这对整个社会的健康肌体是多大的伤害?面对暴力实施正当防卫,这不仅是维护自身权利,更是捍卫社会秩序,是舍生取义的壮举!应该格外得到尊重和保护!”

董芳听到激动人心处,情不自禁地带头鼓掌。乔乐生被打断,显然对这掌声并不领情,他稍停片刻,声调更加高亢,态度更加激烈。

“面对非法侵害时的防卫行为,不仅是本能,更是美德!如果反抗行为非但得不到保护赞扬,反而受到谴责甚至要被定为死罪,那么我们今天的判决所要伤害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公民的法定权利,而将是整个法律的尊严、社会的伦理和民众的是非判断!”

旁听席一片热烈掌声,董芳被乔乐生的正义感和人性力量感动得热血沸腾,泪花飞溅。她定定神终于暗下决心,庭审结束后,要把内心的秘密彻底向他摊牌!

乔乐生总结陈词,希望本案的判决,能够证实司法体制还有起码的是非观和独立性;希望本案的司法过程,能够让善良的人们看到公平正义,能够让我们的民族学会在前进中不断反思,并坚定地站在法治和人道主义这一边……

董芳听到这儿,对判决结果已心中有数,悄悄起身溜出去,给杨曼打电话。

杨曼是董芳的发小,小学到中学的同桌,考大学时进了南京医学院。父母不放心女儿远走,放弃北京的生活陪读,一家三口干脆回了江苏老家。

杨曼毕业后一直想回北京尝尝“浪漫北漂”的滋味。发小董芳在北京,来了就有依靠,所以不顾父母反对拎包就走,到了首都机场才给董芳打电话,董芳被她打个措手不及,只好临时托人帮她安排工作。杨曼倒落得清静,度假一般悠哉游哉地逛街游玩,到处看北京的变化,这会儿正逛得兴起。

杨曼是典型的江南女孩,虽不十分漂亮,但朴素典雅,温婉怡人。这会儿她站在公共汽车站接电话,董芳叫她帮个忙,马上去花店买一束香水百合配红玫瑰,“要快,我在法院等着用呢!”

法院门口。乔乐生被记者围着追问“案子赢了有何感想”之类的弱智问题,有点提不起兴致,瞄见董芳站在人墙外欣赏地看着他,立刻礼貌地打断提问,撇下记者朝她奔过去。

“乔大律师,今天我得好好犒劳犒劳你,辩论太精彩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律师,理性而不冷酷,法理和人情并重。”董芳就这脾气,跟乔乐生说话总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正经味儿。

乔乐生大大咧咧地拍拍她:“这几年没白旁听,进步不小啊!聪明,绝顶聪明!”

董芳嘴上从来不饶乔乐生:“女人不聪明,男人不进步。男人在历史舞台上蹦得那么欢,不就因为女人是观众么?”

两人正逗着,杨曼怀抱一束鲜花匆匆赶来,远远看到董芳和乔乐生,小心试探地叫了一声:“……董芳!”

乔乐生回头,眼前一亮,心中一热,被清纯可人的杨曼电着了,不由愣住。

有人一见心仪的女性就前言不搭后语,乔乐生见到有感觉的女人却妙语连珠:

“哟,天使降临!敢问这花是送我的么?”乔乐生用秒杀的目光看着杨曼。

董芳看到乔乐生的表情,愣了一下,清醒过来,慌忙接过花,亲手送到乔乐生怀里:“这花是我送你的!”重重地强调了“我”字。

乔乐生接过花,眼睛不由自主在杨曼身上打转:“哎,董芳,这位送花的小天使是谁呀?”

董芳无奈,不情愿地叫杨曼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大学同窗、乔大律师……”

乔乐生顾不上社交礼仪,主动和杨曼握手,话也多了:“杨曼小姐,你好你好!我是乔乐生,快乐的乐,生机勃勃的生!嘿嘿……”

董芳在一旁看到乔乐生这副色迷相,心中气恼又不便表露。乔乐生看不出眉眼高低,追着问:“哎哎,董芳,你还没介绍呢,她和你什么关系?”

董芳故意淡淡地:“我发小,从南京北漂来的。哎!我们姐妹刚重逢,你就别色迷迷地追着问这问那了,放尊重点儿!瞧你哪儿像个大律师的样子?”

乔乐生拉着董芳借一步说话,悄声耳语道:“哎,哥们儿,坏了!”

董芳不明所以,问他什么意思?乔乐生语气更加神秘,煞有介事:

“我刚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了!”

董芳以为听错了,乔乐生却肯定地点头,悄声请求:“给牵个线搭个桥呗,哥们儿什么样人你最清楚,肯定不会亏待你姐妹的!回头我请客!求求你了……”

董芳脑子顿时乱了,呼地冒出一头虚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还没接住乔乐生这突然、意外又浑蛋的一招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向杨曼,慌忙一把拉住他。

乔乐生回回头:“怎么了?你不会连这点儿忙都不肯帮吧,哥们儿?”

乔乐生“哥们儿”不离口,无辜地堆着讨好的笑脸,眼巴巴地看着她。董芳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要个面子,都仗义这么多年,能在这关键时刻坏了哥们儿名分,丢了宝贵的尊严么?再说,在乔乐生这样的眼神之下,她毫无招架之功;在一直尊敬自己的发小、无辜的杨曼面前,她除了打碎牙咽肚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豁出去了!

董芳句句咬牙,字字带血:“谁说我不帮了?不就当媒婆么?什么了不起的?”

眼看没心没肺的乔乐生顿时喜笑颜开,双手抱拳致谢,董芳掩饰痛苦、虚弱地转过身去,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杨曼……”

汹涌的车流中。董芳心神不宁地开着车,目光空洞。刚才那不堪的一幕还在眼前,她悔恨没及早向乔乐生开口,哪怕提前一秒钟,也不会发生这悲催的一切!

还从没想过杨曼会抢了自己的风头,这算什么?这不是引狼入室吗?董芳对杨曼恨不起来,只恨自己不该让杨曼跟乔乐生碰面,恨乔乐生平时像个正人君子,关键时刻却重色轻友,色迷心窍,色鬼一条!

最让她伤心的是,自己在他面前晃悠小十年了,他一直在那儿假装坐怀不乱,一遇上杨曼,居然义无反顾地扑上去!这到底什么人啊?

正当董芳心乱如麻,一辆越野车突然并线,董芳来不及刹车,“嘭”的一声追了尾。她气急败坏跳下车去,越野车上的西装男人也下了车。

董芳怒冲冲地上去,一肚子郁闷找到了出口:“请问你会开车吗?你会开车吗?知不知道并线要有提前量,还得打转向灯?你哪儿学的这一手儿啊,我问你?”

男人上海口音,满嘴斯文,连连道歉,请求董芳先把车移到路边,让道路保持畅通。董芳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不是假装文明么?真文明就不该这么开车!”

男人解释说今天临时开了朋友的车,不太熟练……董芳劈头盖脸教训他一顿:“不熟练你就敢上大马路来表演车技呀?这和醉驾有什么区别呀?”

上海男人也是一根筋:“这个和醉驾还是有本质的区别吧?”

董芳毫不客气:“我看没区别,都是出来捣乱、搞破坏的!”

男人看看前后围堵的车流,突然强硬地请董芳把车开到路边,再谈余下的事情。董芳平时最恨出点儿小刮蹭就堵在路上不算完的车主,连忙掉头走向对方的车:“你开我的车,我开你的车!甭想跟我耍花招,想逃?没那么容易……”

4S店服务大厅。董芳和上海男人相隔两个座位、并排坐在窗边椅子上。

董芳现在知道他叫林一樵,某跨国公司驻北京分公司的高层。林一樵看看董芳一脸不耐烦,不停地道歉,又被董芳冷淡地抢白了几句。

林一樵无奈地笑了:“看你这位小姐挺善良的,怎么说话老是给别人吃枪药啊?”董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失礼,平复一下情绪,解释说,今天本来就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路上又撞了车,“也不能全怪你,是我自找的,我自找倒霉。”

林一樵不知董芳有所指,抢着检讨自己开车心不在焉,工作压力太大,要考虑的事太多,还说下次要在仪表盘上贴字条,写上:集中精力,谨慎驾驶……

董芳扑哧一声笑了,没想到林一樵还挺幽默。林一樵说,活在世上如果没有幽默感,会很累的。董芳讽刺地问他做什么工作的?不是哲学家吧?林一樵苦笑着说,学的是哲学,却发现生活不需要太多的哲学,所以就丢了哲学,研究起了消费心理学……董芳心不在焉地应付他,呦,够深奥的!那你怎么看现代人的消费心理呢?林一樵说,他发现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消费误区,以为大把扔钱就是消费,不知道消费也是一门艺术、一门科学……

林一樵撞车撞出个漂亮的女听众,不由得谈兴大发,董芳却心事重重,充耳不闻,眼前晃动的都是乔乐生和杨曼的影子。

此刻,乔乐生和杨曼正在人行道上漫步,杨曼崇敬仰视的目光让乔乐生十分受用,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他说律师是个很中性的群体,赖以生存的就是冷冰冰的法律,第几章第几条第几款,天长日久难免成为冷血动物。他说一个律师要保持人格,守住底线,除了以法律为准绳维护公平正义,还得具有悲天悯人的善良,难啊!杨曼不觉被眼前这个男人打动,他不但精明干练,还挺有真性情。

路边坐着一个残疾乞丐,两只袖子空荡荡地垂着。杨曼一见连忙打开包找零钱。乔乐生看看乞丐面前铺着的纸:“求助!无良老板伤残不赔,急需筹钱打官司……”,连忙上前说:“您没钱打官司,我可以提供法律援助,没必要在这儿乞讨,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乞丐顿时吓着了,跳起来迅速逃窜。乔乐生提醒杨曼,有钱要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否则损失点钱事小,感情被利用,以后就会不相信任何人,这问题就严重了。正说着,远远看到骗子带领两个壮汉气汹汹朝这边跑来,明显是寻仇来了。

乔乐生沉着地一把推开杨曼,让她赶快躲到一边打电话报警,自己朝另一方向跑去。几个人追踪乔乐生远去,杨曼躲在树后,哆哆嗦嗦打电话向110求助。

报了警,杨曼战战兢兢地在树后等着,突然被一只大手拉住,吓得惊叫一声。乔乐生安抚地拍拍她,说几个坏蛋被他骗进了一家商场里,够他们转一阵子的。

这一场惊吓,杨曼已经对乔乐生产生了强烈的依恋,她像见了救星一样拉着乔乐生不放。乔乐生却接到事务所李主任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去一趟,有要事商量。

两人互留电话,说好再约,乔乐生又开车送了一程,杨曼满怀期待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