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贪和楚芸在下半夜也回去睡觉了，只留给了叶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于是叶李一跪便是一整晚，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想放弃，想背起包裹回京城找李锦和母亲，还有那个只有三岁的弟弟。
可他还是办不到，因为只要他闭上眼睛，总能看到十年前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血色的鲜花在石墙上盛开。
晨曦之时，阳光拂过山岗，山上的鸡鸣鸟叫响起。叶李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真是丢人啊，又倒了。
……
叶李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又是戒贪的那张脸。
戒贪裂开了嘴角，拍了拍叶李的肩膀：“师弟，你总算醒来了。”
叶李眨巴眨巴了眼睛，发现自己又睡在了戒贪的床上，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问道：“我昏了多久啊？”
“又是整整一天，现在天又黑了。”戒贪啧啧道，“你怎么那么傻啊，我都和你说了，师傅晚上不会去看你的，躺在地上睡一会多好，非要跪一个晚上。”
“这是，态度问题。”叶李挣扎着想要下床。
“喂喂，你要干什么，不会还要去跪吧。”
“当然，我要一直跪到我加入戒律为止。”叶李咬牙说道，“不让我加入，我就跪死那里，这样死后魂魄也会在这里飘散不去了。”
戒贪倒抽了一口冷气：“师弟你不用说的这么寒颤吧，我胆小，太吓人了。”
“放心吧师兄，我变成鬼也不会缠着你的。”
“你这样说更难叫人放心好吧。”戒贪将叶李的裤子拉上了一点，指着他发红的膝盖说道，“膝盖都已经肿了，再跪下去就废了。”
“那我也要去。”
“哎呀，你那么倔做什么，师傅已经同意了好吧。”戒贪摊了摊手，“本来还想逗逗你的，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倔。”
“不行，就算师傅同意了，我还要——，啊？你说什么？”叶李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可马上便感觉到不对，愣了愣神后，一脸欣喜的抓住了戒贪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师兄你不是在骗我吧？师傅真的同意收我做弟子了？”
“一半一半吧。”戒贪扯开了叶李的手，说道，“师傅只是同意你暂时留下来而已，至于能不能正式成为戒律的子弟，还要看你表现。”
戒贪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迎面浇下，浇灭了叶李的喜悦。他眼神一暗，不过很快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留下来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成为正式弟子的。”
“为兄很看好你啊。”戒贪很是老成的拍了拍叶李的肩膀，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戒律的一个记名弟子了，叫我师兄也没什么不对的。”
叶李猛地点头，想着自己总算能留在这里了，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看来我昨晚还是打动了师傅。”
“打动个屁。”戒贪不屑的瞥了叶李一眼，说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觉得不能让你盲目乐观，还是告诉你吧。”
“嗯？”叶李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真当师傅被你打动了啊？昨晚师傅又没来看你，怎么会被你打动。”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我留下来。”
“因为戒情。”戒贪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丫头发了什么疯，在你今天早上晕倒之后，她就跪在了师傅的房前，恳求师傅收下你。”
戒情？
叶李愣了愣，随后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如同仙女般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一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会去帮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人求情？
戒贪看着叶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是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可这是事实，也不知道最近都发了什么疯，一个个喜欢下跪做什么。下跪有那么好玩吗？跪的膝盖都痛，还没什么用。你跪了一整夜，戒情就跪了一整天，听到外面的雨声了吗？今天可是下大雨咧，戒情就在雨里跪了一天。师娘拉都拉不进去，师傅也把戒情骂了一整天，还是在最后才同意让你做戒律的记名弟子的。”
戒贪说话的时候，叶李一直沉默着。他的脑海随着戒贪的一句句话，而一笔笔的勾勒出这样一个画面，戒情跪在大雨中，暴雨将她的衣衫打湿，她及腰的长发也都黏成了一块又一块。她看上去很是狼狈，可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坚定，一直注视着师傅的房间。
想着想着，叶李便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从来没有人，会为他做到这样。
“好在习武之人身体好，没淋出什么毛病来。”戒贪悠悠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去问她为什么这么做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说的。她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也不和你解释原因，我想就算是师傅问她，她也不会说吧。”
叶李想起了戒情那高冷的性子，觉得戒贪说的是真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感谢戒情，而且他要自己在心里记住，自己欠了戒情一个情，一个天大的人情。
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叶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还了。
“好了，话也说完了。我也该去睡觉了。”戒贪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从后背摸出了一笼包子，嘿嘿笑道，“我想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这是师娘专门给你留的，说是等你醒来一定要吃。”
听了戒贪的话，叶李倒是真的觉得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没办法，他上一次吃东西，还是在上山前的一个晚上，吃了一个发酸的馒头。想到这，叶李也不客气，拿起包子就啃了起来，而戒贪则是很受不了看人吃饭似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打算走。
“你晚上先住这里吧，哦，对了，你明天记得早起。记名弟子可是要清理门派卫生的，你要早起扫地，一定要记得哦。”
说着，戒贪实在忍受不住了，从蒸笼里拿出了一个包子，然后才笑呵呵的离去了。
叶李只感觉，自己仿佛吃到了世上最好吃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