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许和他的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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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尴尬

下午的时候,周校长又来了,他进了宿舍,向孩子们介绍了许不子,说这是一个新老师,从明天开始他就带你们上晚自习,并且负责你们的住宿纪律,大家要好好听老师的话。

学生们都齐声说是。周校长低头看了看,又重新把那个学生的铺盖卷起来,放到一边,说这张床就归许不子老师睡,你们同不同意呀?学生说同意。

周校长走后,许不子很惭愧地把自己的床铺安在这个铺位上了,然后那个叫小雨的学生就小华跟挤在一张床上睡。许不子都不好意思去看他们,他只是很谦卑地说:“我是你们的服务员,你们欢迎我吗?”

他们说欢迎,于是许不子就有点高兴了。其实他知道他们并不欢迎他,但现在有什么办法呢?许不子心中也充满了苦涩,他得呆在这里呀!他想不出来别的办法生存啊,这种生存方式真让人难堪啊。

许不子呆在那间宿舍里,当孩子们去上课的时候,他就想法列了一个宿舍管理规章制度,用自己的纸笔写了贴在墙上。

这算是对校长吩咐的一种执行吧。

接下来做什么呢?他又拿出自己的二手笔记本电脑,想在上面敲些字,他在上面写了一篇日记,记录了自己这几天的活动。

房东奶奶那里的房子还没有退,等有空时再退吧,其实,他不想退,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里似乎并不是可以长久呆的地方呢。

虽是十一月份,但这里已经进入冬天了。天气寒冷,如果住的地方没有暖气那就受不了了,好在这间宿舍里有暖气,要不然许不子就真的受不了了。现在他哪儿也不想去,就坐在小屋里。

吃过晚饭,他又到隔壁屋看了一下,果然,有一个年轻人住在那里,热情地站起来跟他握手。许不子略微打量了一下房间,看见这个年轻人的床上占用了好几条被褥,他的床铺搞得就跟皇宫似的富丽堂皇。房间里还有影碟机,床下也是乱糟糟从来没收拾过,许不子可不想替人家打扫,打了个招呼他便退出来了。

和孩子们聊一下才搞清楚,这些住宿的孩子们大多是武术班的,下午常要去练武,上午一般跟班学习。只有杨家骅不是武术班的孩子,是他妈妈把他放在这里寄宿的,难怪这些学生围着欺负他。

许不子帮他脱衣服睡觉时才发现这孩子真是小,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还在上幼儿园大班,一个人睡在外面,远离父母生活,受着其他孩子的欺负,许不子心想这孩子的父母是怎么回事呢?!

杨家骅的衣服质地和样式也都很好,显然他家里不是一般的打工人家,他看上去也很乖,好象从小受过很好的呵护,或许是某个莫名其妙的一天,命运就让他突然落到这里来的吧!这小家伙看上去居然没有什么怨言和不满!

他还快快乐乐地活着!

天色暗了,许不子看着杨家骅在他的床铺上睡下了,许不子也躺下来,当熄灯后还有大个孩子讲话时,许不子就说别讲了,孩子们居然也都安静下来了。

许不子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以为会想很多事情,不过他没想更多,在暖气的温暖里,他很快便睡着了。

早上孩子们起床吃早饭,许不子帮杨家骅穿好衣裳,他们洗脸呀,倒尿呀都是自己做,许不子看见杨家骅小小身子提着个大桶要去倒尿,他不禁有些好笑,于是帮他做了。

当孩子们都去教室之后,只剩下许不子一人呆在小屋里了,屋里空空的,许不子想打开电脑搞点写作,但他担心周校长或别的老师随时来找他,所以他没打开,只是干坐在床上,等着事态向下发展。

周校长说他的任务就是管理宿舍,负责孩子们的晚自习,然后让他打杂,并要他听张老师的安排,但这会儿没人叫他。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找他,教室里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许不子有些坐不住了。

他打算到校园里走走,在阳光里走走,看看他究竟在这儿能做些什么。

这所学校是由一些红砖平房组成的,有的是旧的,有的是新盖的,看上去都是凑合的,这样凑合的学校能在北京周边存在下来,说明有它存在的理由。

周校长说,他是从非典时候开始创业的,那时孩子们都不能上学,整天关在家里,他便把这些打工孩子收到他的学校里来,渐渐的,学生就越来越多,便成了今天的规模了。

当许不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们看着许不子说:“你有事吗?”许不子说没事,老师们说你坐吧,许不子就坐了。

他坐在那里,老师们都在批改作业,一边议论着打工子弟学校将被周边正规学校收编的事情,没人搭理他。

许不子看了看整间办公室,也就是一间教室大小,几个办公桌都缺胳膊断腿的,显得破旧凑合,墙边竟有一套破沙发,象是从垃圾里捡出来似的。

墙上挂着学校的理事会成员表,原来校长叫周国权,他的爱人张梅也是理事会成员,还有李前校长的名字,还有其他几人,墙上还有学校的行政序列图。

一个家长正在这里找老师扯皮。原来是学校统一给孩子打预防针时出了问题,孩子家长给孩子写了条子告诉学校不能打,结果还是打了,最后孩子出了问题,家长在这里找来找去,找她写的那张条子,谁知那张条子在哪儿呢?有也不会给她呀!显然大家都不愿搭理她。

最后有一个男老师站出来,就在那里跟家长东扯西拉地应付着,想着办法把这个家长打发走。许不子看着这一切,心中觉得寒冷,心想还是回家去吧,在这里呆着有什么意思呀!

然而他想想自己是别人介绍到这所学校来的,如果他甩手走了,好象太随便了吧!总不能让别人觉得许不子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当初他不是答应了这所学校所有的苛刻条件,愿意在这里呆下去的么?所以许不子只好就在这里呆下去了,至于要呆到什么时候,许不子也不知道。

这时办公室进来一位干练明朗的中年女老师,她几句话就把寻事的家长打发走了。接着她转向许不子问:“你是谁呀?”

许不子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他是周校长招来的,旁边的老师也上来给许不子介绍,说这是负责西校区的赵校长,许不子点点头,想起墙上的理事会成员中有赵校长的名字。

赵校长继续冷冷地问:“你是怎么回事呀?”许不子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旁边的老师替许不子解释了几句,赵校长就不再那样锋芒毕露,转身说这事我不知道,然后又细细打量了许不子一下,随口说年龄太大了,接着问他可不可以带体育?许不子点点头,赵校长强调说:“主要是把纪律管好,不让孩子们疯赶打闹,他们可真够闹的。”

看赵校长的气势,应当是一个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的人,许不子对她的安排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这种学校,没有说出来的东西可能更多,他只有感到寒冷。赵校长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工作了,不再理他,许不子在那里无事,他便走出来回自己的小宿舍去。

许不子回到他和学生们挤在一起的小宿舍,回头想想赵校长刚才说的话,真的觉得寒冷:她说她不知道这件事,然后又说许不子年龄太大,弄得他当时真是尴尬。

或许周校长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在这里当什么老师,一切只是在应付房东奶奶的托付,那他是不是该立即收拾行李走呢?拿起行李,奔向火车站,回到温暖明媚的南方家中?

许不子站在小宿舍里心里非常毛燥,在那里进退不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然后许不子就发现是别人安排了这一切,让他许不子站在这样一个难堪的位置,但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许不子得首先想到自己要做事做人的基本原则,他回到了必须思考自己基本人生原则的地方,他得思考自己的底线,不能无止境地被人家推来推去。

那他的基本人生原则是什么呢?那就是,他绝对不能要别人的同情,他绝对不能要家人的承担,那样的话他就会走向被人抛弃的绝路,一定要自己去找一条路走下去才好。

许不子已经想了好久了,想过好多办法了,他多次地回到这种局面下,可是许不子面对机会的时候还是没有把握住,因为许不子没有找到最基本的原则,做人的原则,那就是自己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自己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地盘,不必去东找西找,不必去跟别人抢食!这样的机会一定还会有的,只有他面对自己处境深深地思考,不断地探索,他最终才会找到。

想到这里,许不子那种紧张的思考才渐渐放松下来,他才有些无所谓了。

其实,他应当明白自己的人生方向了,但还是有好多的时间失去了。因为许不子没有真正地紧张起来,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紧张起来,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在浪费自己的时间,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到底是在等谁呢?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就完全会明白了,但是他就是没有想呢。

这个许不子,身上有太多的缺点,他太让人失望!

得找到一个自己的地方,这是第一要务,一个有吃的有住的地方,这是最要紧的,这个地方在哪儿呢?要离开那些熟悉的人,不要再见到他们了,没有什么意义,只有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地方,才能有一个发展人生的机会。